不在他方

作者: beingwild | 来源:发表于2019-07-02 22:49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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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周末去看了一个叫“奇妙的不确定性”的画展。看不懂。甚至在看到几面墙上的画框内只出现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段不规则地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为那看起来挺贵的画框感到不平衡,为幼儿园的小朋友初学画画时颤颤巍巍的手感到不平衡。

    后来发现每幅画的旁边都有个二维码,扫描之后可以听到对应画的讲解。于是我扫描,听讲解,听那些难看的线条背后的深邃。才明白原来简陋的东西不一定简单,只是很少有人能克服视觉上的偏见。

    于是我又自作主张地在”奇妙的不确定性“这个画展名字上加上了一层含义,也就是说,许多有趣的东西因为它不起眼的外表正在我们的注视下溜走,而如果你恰好有耐心审视一下它,也许能幸运地发现一个新的大陆,这样的不确定性足够奇妙。

    只不过在这匆匆忙忙的都市中,哪怕你和一种新的可能之间只有0.01公分的距离,也会擦肩而过,因为很少有人时刻提着好奇心走上街。

    2

    匆匆忙忙的都市中我也没能幸免。有时候我失去了对生活的耐心,时而迷茫时而焦虑,像一只趴在窗玻璃上的苍蝇,前途光明却找不到出路。

    同事给我支招:你可以抽烟。

    于是我第一次自发地去买烟,而不是作为一个背负着“顺便带包烟上来”的使命的买饭人;第一次自愿把自己和烟雾关在一个房间里,而不是在聚会时被动地吸着二手烟。

    即使我对烟的味道好像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几天的时间一盒已经见底。

    才明白,有时候抽烟的人只是单纯地需要指关节夹住东西的感觉,来感觉到挣扎的时候还有东西能牢牢把握在手上,需要用吐出烟雾的方式看着这个时常沉重到几乎凝固的世界流动起来。

    3

    为什么要写?做了一名编辑之后,不停地在写,为甲方、为领导的一句好评。但是写的越多,写得越快,越是写不出写的意义。

    于是我放下为自己而写的念头,放下表达自我的欲望,像一个流水线的工人,“写”只是我谋生的工具,早上九点准时拿起,六点半、或七点、或八点再把它放下。这样日复一日地好像走了很远,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能让你成为你自己的“写”搁浅在了哪里。

    恰好最近看了陈绮贞写的书《不在他方》,完完整整的读了两遍,而她在书里关于“写”的见解则反复读了十多遍。

    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把“写”这个动作描述的那样准确而又浪漫:“作家和乞讨者却有强烈的关联,你必须牺牲你移动的自由,你必须有一种我承受得起这样的孤独和耐心的样子,坐在发臭的角落或是书桌前,施舍或是灵感,就会垂怜于你。我无法放弃更多的自由为了追求另一种表达上的自由,但是唯有写作能让我心甘情愿放手一搏。“

    我一直在写,但又深知那样重复性的动作称不上“写”。真正的写,真诚的写,是把自己掏空,把你的感受尽可能地放大并且毫无保留地表达。“写”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就像是呕吐之后享受胃一瞬间被释放的快感的同时,也必须承担喉咙被胃液扫荡的灼烧感。或者——像陈绮贞一样稍微有美感一点的表达——“用毕生力气把它从地心挖掘、拉扯出来,还要不被这后座力弄伤。”

    所以既然“写”这样容易伤人,既然思考如此让人烦恼,那为什么还要写?

    我想起马尔克斯在写《百年孤独》时的一个故事,马尔克斯写完让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死掉的那章,浑身哆哆嗦嗦地走上三楼,他的妻子梅塞德斯正在那儿。“上校死了”他对妻子说。之后马尔克斯一头倒在床上,整整哭了两个钟头。

    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他们都是不遗余力掏空自己的人,是被灵感的后座力弄伤的人。没人逼着他们这么用力,但是他们依然甘愿贡献出他们的深情。普通人的“写”当然没有大师的激烈,但我认为有着相似的底色。

    所以,正如陈绮贞在《不在他方》里写的“我的歌想要传达一种善意”,这大概也是“写”的意义。

    4

    陈绮贞不算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偶像。我听了她很多歌,如今也看完了她写的书,但是她的外貌长相,却在我的脑海中投影的模模糊糊。似乎只是在听她的歌时喜欢的是一个叫陈绮贞的歌手,看她写的字时是喜欢一个叫陈绮贞的作家。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无声电影时期,又好像回到了用着按键手机的年代,事物都还只是事物本身。

    而《不在他方》是一个又一个瞬间的合集,她用文字记录的方式把那些美好的时间定格,同时也没有把不怎么好的瞬间剔除:旅途中被一个温热的喷嚏打在身上而引起的感冒、对一座期待很久的城市的失望、成长过程中的自我否定、悲观因子、小时候家庭的破裂......这些都被她安静地讲出来,似乎在她看来,每一个瞬间由于其一维性而显得尤为珍贵,因此无论好坏都有同样的价值,这大概是她作为一个哲学系出身的学生对待时间最起码的敬畏。

    一时间我想起来在看“奇妙的不确定性”画展时语音讲解里提到的一句话:“瞬息性具有了某种物质的永恒外形”。原来无论是陈绮贞还是画展上的画,本质上做的也都是同一件事,当一切终将滑向混乱和无序的时候,他们会尽力地做那个清醒的人,并且把那清醒的一瞬间用自己的手段留下来方便给别人看与感受,而我侥幸受益。

    人太渺小了,但奇怪的是人的感受经常比宇宙还大。我现在试着把一瞬间超出宇宙大小的感受记下来,也许现在还新鲜着的感受在明天太阳升起时因为气温的上升而发酵,变质成自己看了都尴尬的过期情绪。没关系,重要的是我在探索的对象仅仅是现在,是这里;不属于过去或未来,也不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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