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铁排队检票进站的时候,前面是一个妈妈带着3岁左右的儿子。在外面的挡栏外是爸爸,长得高高瘦瘦,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军人般的冷峻。他双手插裤带,叮嘱着小儿子,要跟上妈妈,过几天爸爸就去接你。小儿子一直往外望着爸爸,奶声奶气说,爸爸你要记得呀,说谎了鼻子会变长的。爸爸好好好地应和着,又叮嘱着儿子跟上。过了安检后,我发现爸爸还候在玻璃外,视线没有离开过妈妈和儿子,脸上始终绷紧,没有一点笑意。小儿子踏上手扶梯后依然扭着头看爸爸,直到再也看不到爸爸的脸。他低下头来,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过几天就会来接我的。
自古离别多情愁,莫笑你我看不透。
(二)
一年多前在石家庄正定机场,过安检的时候有一个爸爸站在护栏外,女儿年纪和我相仿,刚进安检口就回过头和爸爸微笑挥手,过完安检又马上回头用力挥手。爸爸由始至终都点头示意,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克制,像是害怕旁人发现他的表情动作过大。
这么多年,你像大山,只把温柔给我。
温柔的绿(三)
这趟回家跟父母都起了争执,对自己生气,对他们生气。临时决定踏上前往厦门的列车,逃离家里几天,给双方一段时间。临走前爸爸问了三遍,女儿,你不走不行吗?妈妈说,不要去了吧,和我一起去香港吧,你不是说过跟我一起去香港买东西吗?每一次我几乎都要妥协了,心里上演了很多小剧场,说暂且就这样吧,也不是非走不可。但自知生性倔强,且当下对他们生气多过对自己生气,于是义无反顾地收拾行李逃离。
顽固生长(四)
这一年多来,感觉跟爸妈的思维方式、价值观逐渐有很大的分歧,于是工作上的事情几乎再没向他们提起,不仅仅是他们不能再听懂我说的那些话,我更害怕彼此坦露心声的同时,伴随而来的那些冲突和矛盾、那些激烈和互不相让。到那一刻,所有潜藏在彼此心里的想法都会跃出水面,成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些问题,当下的我没法解释清楚,也没力量去证明自己,最终更没法让爸妈满意。而他们对我的人生预设,每一步都基于他们走过的万水千山,以过去的的遭遇和经验作为准则,构建了他们对一个理想女儿的标准。于我,实在是难以认可,无法接受。
于是我一直在逃避,更热衷于逃离。
习惯了不去面对,很容易就有种问题已经得到解决的错觉。只是在突然而至的情绪喷薄而出后,才醒悟一些刺早已在年年月月的视而不见中扎根生长,最终刺伤了爸妈,扎到了自己。很痛。很抱歉。很不知所措。
我们每个人多不一样。但由于血缘的强制性,迥乎不同的灵魂成为彼此的裹挟。当我们逐渐看清人生的本质其实空无一物时,巨大的空虚感带上过去的阴影便会一点点来袭,有些人是很清楚这一点的,但他们选择不去面对,譬如我这种。心甘情愿该吃吃喝喝,该玩玩乐乐,尽情浪掷光阴。既然留不住,又不敢死。
但是,“逃避生活,永远不能获得心灵上的平静。”The Hours里面Viginia如是说,“要直面人生,永远直面人生,了解它的真谛,永远的了解,爱它的本质,然后,放弃它。”
这三年,我一直沮丧于空无一物这个人生答案,所有的支离破碎因此而起。现在,该走在寻找人生答案的路上了。需要面对的,是自己的人生,是内心真实的自我,无论这个认识的过程是多么的痛苦,哪怕是死亡的绝路,无论发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能逃避。而亲近的人所有的束缚和不理解,或许没法得到根本的解决,毕竟这个问题的追溯太复杂太庞大了,一切只能等待时间去溶解。像小七所说,不是解决,而是溶解。
(五)出口
高铁上偷偷流泪。薄泪中看到了10年前的3月爷爷去世时的爸爸。晚上办完爷爷的丧事回家后,我打开电视,用电视的响声掩饰空气中的死寂。电视上在播《我Miss系大佬》,我假装看着电视,警惕着身边任何人的举动。突然身边的爸爸一把搂住我的肩膀,缓慢地吐出一句话,女儿啊,现在我没爸爸了啊。我扭过头面向爸爸,用我的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说爸爸你还有我啊。低头瞬间,红了眼。
原来,知晓一个人的脆弱才能学会体谅。而学会体谅,才有沟通的意愿,才会愿意亲近。爸妈,我要回家了。
还有迟来的对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祝福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直面迎战,不再逃避。
你看天空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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