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婧是我的学生里最调皮的一个，我所评价的“皮”，倒不是出于孩子跳脱的天性，是因为这个孩子，爱拿别人的东西。
孩子们晚上来机构写作业，都会带些小玩意来，偶尔弄不见一两个，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我们谁都不会有指向性地认为是哪个小孩“不小心拿走了”。
直到有一天，婧婧妈妈上来接孩子的时候，愁眉苦脸，眉心皱得都快拧成核桃了，我告诉她，孩子还没完成作业，请她稍等一下。
“她是不是又不写作业，在那里捣乱?不用写了，我现在带她回去。”
刚开始，我以为是家长对我们的晚辅不满意了，那么久还没写完，但我一看时间，才八点钟。
婧婧妈妈走过去帮孩子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问，“这个漂亮的小包是谁的?”
“哎呀，是我不小心拿错的。”婧婧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怎么会拿错呢？你有这样的包吗？你看，包里面是一盒颜料笔，我不是说会给你买的吗？你怎么可以偷同学的东西。你拿回去给他。”婧婧妈妈一边翻东西一边用力扯着孩子的衣服。
婧婧嗷嗷大哭了起来，“就是拿错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拿错的。”
眼看就快打起来了，我们几个老师赶紧过去分开他们。
我邀婧婧妈妈到办公室里谈谈。
“老师，我今天也不怕丢脸了，实在是太气了，今天学校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好几个同学东西被偷，都说是婧婧偷的。这个孩子，我真想打她一顿!”
接着，她跟我说，她和孩子爸爸都是在路边卖炸土豆和水果的小摊贩，赚钱不容易，但是为了孩子，他们愿意再辛苦一点，给钱她报补习班，希望在有约束力的地方可以逐渐规范她的习惯。
“我对她的学习已经没有要求了，学校老师也已经放弃她了。我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我只是想她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她情绪依旧很激动。
我先把家长的情绪稳住，并告诉她，我们这边也会引导一下孩子，这些事情，需要正确引导，暴力，只会适得其反。
第二天晚上，我和婧婧聊了会。她还是个小孩，我不能把话说得过于重。“婧婧，拿同学东西是不对的，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先跟家长提建议，或者可以问下同学，愿不愿意分享给你。”
婧婧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故意要拿她的包，她笑我数学考了八分。我就……老师，我下次不会的了。东西我已经还回去了，跟她道了歉。”
“老师相信你一定会改过来的。知错能改还是我们心中可爱的婧婧。”
婧婧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扑闪扑闪的。
但是，她后来并没有改过来。
晚上写完作业后，陆续有孩子跟我说不见东西了，橡皮，颜料笔，软尺，小零食……几个老师都找遍了教室，都没找到。
陈老师小声说“会不会是她拿的?”陈老师说的“她”，我们都心知肚明。她有前科。但是如若翻了她书包，不是她，这对孩子的心理也会造成伤害。毕竟，这就说明了，犯错一次，后面都不会有人相信她。
几经思考，我让陈老师带孩子去音乐教室，我在晚辅班翻一下她的书包，结果，孩子们说丢失的东西基本都在她书包里。
我脑海里一下闪过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后面的事情，处理方式是先把东西还给其他学生，然后跟婧婧家长说一下这件事情，还想讨论一下如何帮助这个孩子纠正。
“老师，没事，我带回去打一顿就是了，也不差这一顿了。没有必要讨论了。”
似乎家长也没有很领情，也许是出于尴尬，觉得不好意思，难堪，也许也是因为她已经不相信婧婧能改过来了。
再后来，孩子晚辅结束后，家长都很少上楼来接，都是打电话让孩子自己下去。我想，应该是怕听到关于投诉她孩子的话了。
“我只是希望她是一个守规矩的孩子。”本是家长最低的期待，却又是最高的期待。
后来的两个月里，辅导班里没有听到哪个小孩说丢东西了，也没有听到她在学校的同班同学说她偷了谁谁谁的小玩具之类的话。
但婧婧妈妈，再也没有上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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