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是苦寒换来的。对儿时冬天的记忆,是一大早母亲红肿着双手,担回两木桶衣服,刮好一盆板薯。
清晨洗漱好,开始洒扫庭除,总能看到母亲挑着一担衣服,拎着一个篮子回家来,篮子里紫白色板薯滑溜溜的,水灵灵的,我免不得咽咽口水,加快打扫速度。母亲晾晒好衣服,冷风中的手就成了粗粗短短的小红薯,看似笨拙却不影响母亲在大灶前准备早餐。
用姜刷刷板薯是件令人恐惧的事,滑溜溜的板薯总想挣脱,为了逃离入锅的危险,它不惜全身涂满痒人的“毒液”,人与它做斗争是什么感受?小小的我从不知,也不曾想,因为我那天真的母亲总是把一切苦痛留给自己。如今回忆童年小事,才知在母亲眼中,家人的一切都是大事。
母亲她虽给不了玉盘珍馐,却把质朴柔情融入板薯酒中。菜盆里,板薯刷成黏糊糊的泥,母亲的香肠手用劲拍打,板薯泥沾在手上,母亲灵巧的把它们押送回泥糊军营,但手仍然避免不了被“毒液”袭击。一旁拾柴火热灶的我总喜欢问痒不痒,母亲总说她不怕痒。铲子在大锅中转一圈,油香味出来了,板薯泥一个团一个团带到集中营,慢慢烤焦,看火候差不多了,母亲一瓢水淹没集中营,一切就沉寂了。母亲总在这时候来督察我这个火头军,我似乎从小与火结怨,火一经我手,就奄奄一息,母亲免不得拿起火筒来煽风点火。火旺了,锅里沸腾了,一切复活了,母亲继而将自酿米酒倒入锅中,酒香微醺,恍若素衣仙子寻觅在薰衣草庄园……
待母亲一碗碗盛出置于灶头,唤来馋嘴的孩子,一家人在低矮瓦房里,围着灶头喝板薯酒,喝完三两碗还不忘咋吧嘴,笑着擦拭鼻尖的微汗,这种暖是她用一早的冷换来的。
如今,我已为人妻,为人母,不曾耕种一亩三分地,却有幸得蒙母亲娇惯,农家果蔬不断。小雪已过,拿出母亲捎带来的板薯,效仿母亲,给家人煮一碗板薯酒,厨艺得母亲亲传,口味自是相差无几,先生听我讲板薯酒的回忆,不觉喝了两碗,淘气小儿见状也要喝两口。
待先生儿子用完早餐,我在菜池里洗去粘糊在碗底板薯,凝神良久,说不清心头感受。鼻尖微汗被厨窗外的风吹散,微带凉意,我捋一捋遮眼的碎发,神情恢复些许,知心头波澜皆因母亲。
如今的我,若非母亲一路温暖,避开了苦寒,该会是何模样?母亲选择苦寒一生换儿温暖,我又该如何驱赶母亲身边凛冽的寒风?
板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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