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岁的时候,关于幸福的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
原因是当时在一段关系中,男朋友待我很好,可是我却不开心。
想放弃,可是看看身边的朋友们,她们的男友各种不堪,令人咋舌。她们会惊讶地说,他对你这么好,多幸福啊,你还不满足?
背后似乎有个逻辑,他对我好,我就应该满足和幸福。
我们在拥有一些客观条件之后,就拥有了幸福吗?还是说,它是跟外在无关的东西?
一次坐火车,我这个“不思考会死星人”,又开始了傻呆呆的追问(上帝一定在发笑)。
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我给大哥发了个短信,问了这个问题。
我从小受他影响长大,跟他有很多交流。他大学期间自己研究马哲,颇有心得——是的,他就是那种能把很枯燥的东西,学得津津有味的学霸。
他的回答也很有些辩证的味道(我怀疑他猜到了我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他说:
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主观源于客观又高于客观,有些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比如空气和水。
好吧。虽然也很有道理,但我无法认同他给我的答案(我怀疑内心深处,我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要别人说出来我才肯信)。
几年后,我终于等到了那个给我确证的人。
当时在上导师的课。忘了是在讨论什么,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我随口提出了这个问题:老师,幸福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
我的导师张菁晏女士,应声答道:
“幸福是一种主观感受撒!”(她是四川人)
那语气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
那一瞬间,我豁然开朗。
好像之前所有的经历和思考,都是在为这句话做准备,突然之间势如破竹,茅塞顿开。
聪明的你,可能也会哑然失笑。可是,愚钝的我真的就挠头了这么久。
是啊,幸福当然是主观的。
所以,人们才会说,我“感到”幸福。
有人可能会说,想清楚了又如何,有啥用啊?
当然有用。
1.
我们一直在追求幸福,可连它是啥都不知道,如何追得上?
我们自己搞不清楚它的样子,就只好听别人的描述,而别人只能告诉我们可能获得它的途径。比如结婚、生子、变得富有……
很多时候,我们会把途径误认为目的地。
于是我们经常会听到这样的指责,你有房有车/儿女双全/婚姻美满/拿着高薪……怎么还不知足?好像有了上述这些东西,你连感觉不幸的权力都失去了。
好像那些东西,就等同于幸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被“逼婚”、“逼生”)。
追寻幸福的过程,就像在追寻一位行踪不定的仙子,没人知道她的样貌装束,沿途都有人告诉你,坐这条船/坐这辆马车/走这条路……你就能见到她了。
你听了别人的话,坐上了那条船/那辆马车,走了那条路。然后你开始打量船上/马车上/路上的每一个人:TA是吗?
如果你知道了一点——这位仙子不管长什么样,她都有个特点:你一旦见了她,一定会知道这就是她——你就不用忐忑不安地猜测,自己是不是正与她同行而不认得她了。
因为你的心,会确凿无疑地感受到她。
所以那些不能确定自己是否遇到她的,你一定是还没见到她。
这就是追问的意义。
当你遇到幸福,你会知道,这就是她。若你与她尚未谋面,你也会心知肚明,而不必怀疑自己的判断。
答案会给我们方向。让我们知道去哪里找寻她。
会给我们不遵从别人的指路,另辟蹊径去寻它的自由。
2.
幸福是一种主观感受。
当你明白这一点,你会终于明了主观感受的重要性。
可能会开始对自己的感受宣示主权。
如果有人因为你放弃高薪职业,去搞啥子文学/艺术/撒尿和泥/各种不务正业……而批评你,你就可以怼回去:老子就是搞文学/艺术/撒尿和泥/各种不务正业……的时候最幸福!
宣示对内心感受的主权,也是自我成长的重要一环。
我不再需要别人来对我的感受指手画脚,教我应该如何感受,我是我感受的主人,并且我充分尊重它。
一个认识多年的长辈,久不联系后,打来越洋电话。闲聊了一会,忽然要求视频。
聊了一会他说,你看我像67岁的人么?看看我的身材!于是脱掉上衣站起来,我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条内裤……他转来转去兴奋地说,看我还是个翘屁股!
目瞪口呆的我手忙脚乱关了视频,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但还傻傻地想,万一他真的就是单纯地想展示一下身材呢?我理解成性骚扰,那不是伤害了他么?
我在‘’幸福群‘’里跟众姐妹说了此事,也说了我的顾虑。
作家胡霜对我说,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你觉得他是性骚扰,就是性骚扰!
她的话给我很大启示。
相当于“自我感受权”宣言。
我们在各种教化下活了很久,早就忘了与自己的感受相连接,习惯性地用头脑去分析一切。
当我们脱离自己真正感受的时候,就开始了对自己的背叛。
背叛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不诚实,会导致严重的人生悲剧。这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三年前去参加系统排列工作坊,一位助教老师鼓励我多上台做“代表”,他说,这样多练习,你才能学会与自己的感受连接。
当时我还半懂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与自己感受连接如此重要。经历了一些因忽略自己感受而导致的悲剧,我才明白,那连接有多重要。
我们从小被教导要诚实,“撒谎的孩子被狼吃”。可从没有人教过我们,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诚实。
而“自己”的叛徒,才是最常见的。
从上大学选择专业,到结婚选择伴侣,一路走来,我们都变成了长鼻子的匹诺曹。
于是我们离幸福越来越远。
幸福和牵牛花3.
不止“幸福”。很多美好的字眼,都是主观的。比如“爱”,比如“拥有”,比如“自由”。
多年前我和峰哥共同对《二泉映月》的作曲家阿炳发生了兴趣。他写了一段话,其中有一句是:阿炳是自由的。
是啊,那个因目盲几乎足不出户的天才音乐家,在他的艺术里实现了他的自由。
在这种意义上,身居斗室的哲学家、艺术家,完全有可能比周游世界的探险家自由。
隔壁四姑家的木篱笆旁,长满了牵牛花。最初我喜欢紫色的,后来又出现了一种玫红色的,美极了。
自己巴巴地去挖了一些苗,栽在自己院子里。看着小苗缓缓长大,喇叭花次第开放。只遗憾没有玫红色。
每次看见四姑家篱笆上玫红色的牵牛花,心里都有些羡慕嫉妒:我费劲儿栽的却没有这么漂亮的,她家自生自灭的倒开得这么美,这么茂盛!
总是忍不住为自己院子里没有玫红色牵牛花,感到遗憾。
一个清晨,我望着篱笆上沐浴着晨曦、竞相开放的喇叭花,忽然想:热爱它们、每天都仔细端详它们的我,和终日低头忙碌、根本没注意它们的四姑,到底谁拥有这些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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