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不识月

现在很少有精力和心思精读一本书，一则平时上班，周末两天全职带两个孩子，实在空闲时间有限；再则以前囫囵吞枣多少读过不少经典，难免觉得好书难寻。但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因其对人物性格剖析的深度，以及其句式的复杂和长度，都让人快进不了，只能慢下来精读。我不喜欢做剧透党，窃以为推荐语越简单，越能引发好奇心，关于这本书我仅可赠送三字箴言：好，好，好！希望这个“好”字是把万能钥匙，开启你的探寻之旅，去自行发现它到底好在哪里，或者糟糕在哪里，因为太过纯粹的言行难免过激，也就难免会引发出截然不同的多种观点。

虽无意于剧透，却忍不住想要表述出此书引发出来的一点个人感想，关于远方，关于包容。

读完的刹那，前段时间泛滥成灾的一句话浮现脑海：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换一种说法就是：生活不止脚下的六便士，还有头顶的月亮。我向往过远方，从村落一路奔流，贪心执念于丈量高远，追寻与众不同，最后平息成涓涓细流中祥和幸福的微尘众。回望村落里新面孔对远方的憧憬眼神，我生生逼自己吞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故作老成之语：故乡是我回不去的远方。

犹记得2017年夏至已至时，大学同学毕业十周年聚会让我有机会故地重游。梅雨伊始的无锡微雨细风，太湖迷蒙在昭昭雾气中，水岸芦苇，近水渔船，天然一幅江南烟雨图。杨梅酸甜，一见就口齿生津，贪图口腹之欲则牙根发酸；阳山水蜜桃鲜软多汁，比记忆里的更香甜，如果不是因为太贵，还吃什么饭菜啊，烧麦、油面筋、酱排骨、小笼包和太湖三白都见鬼去吧，如果可以，我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做那只看管桃园的猴子！徜徉校园后，同学们相聚在新开发的休闲景区拈花湾，绿树红花中观曲水流觞美景，忆往昔傻缺岁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当初毕业时为什么要离开呢？无锡这么美！

是啊，为什么呢？因为那时我们还有梦，还在追寻未得之物，希翼踏足未达之地。如果岁月可以重来，我们恐怕还是会选择离开。哪怕如牧羊少年圣地亚哥一样，千辛万苦追寻，最终得知宝藏其实就埋藏在灵感入梦的那间破败不堪的教堂里。因那发现之旅才使得人生充盈，破除狭隘而得以眼神明亮，有悟性发现宝藏。若没有这趟旅程，怕那宝藏要永生永世沉寂底下，不得见天日。

如果你读完小说，忍不住唾口水，对男主评一句“渣男”，我也不以为怪。我们平凡幸福着的大多数人，没有纯粹而决绝的追求，偶尔的任性即可调剂平淡，招致满足与内心平静，注定衬托着或极致幸福或凄惨悲凉的少数人的特异。而且，当下社会发展这么快，三年一代沟，同代亚文化和小团体现象盛况空前，大家相互看不顺眼，或甩手相望冷眼，多少会认为对方是格路的外星人。与众不同的脱轨人生自有其幸福所在，如不能认同欣赏，是否至少可以试图包容？

毛姆的另外一本经典作品《人性的枷锁》，当初囫囵吞枣读完时不明所以，现在更是完全断片，除了记得书名，其他一概模糊。现在年龄不小，还多少有点阅历，已经不是“小时不识月”的呆瓜了，不知重读的话能否读懂？书，也是要在恰当的时机相互遇见的。

顺便提一句，大学时在图书馆借读的印象深刻的小说《维纳斯的诞生》，和这本《月亮和六便士》一样，都是八零后翻译家李继宏的译作。同为八零后，我等迷茫懵懂为毕业后的六便士东奔西突时，他已目标明确地仰望星空并摘得月亮。凡尘一粒的我，几经奔突后，反观内心，终于主动安心在我平凡的生活轨道里，朝九晚五，怡儿弄女，心有明月，繁花尘泥皆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