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非亲非故,大约是与公公有几面之缘的一个年轻道士,也曾在王老师爷爷过世时主持过一些丧礼——但那也早已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如此突兀而来,想必也是有事吧。三言两语交流下来,便知他是来揽一件"生意",但这"生意"又明显是做不成的。他大概也是心知肚明,便与公公扯开去谈些其他的。
夜色透着寒气从脚下袭来,厨房里传来婆婆热热闹闹的炒菜声——这所小房子正式宣布夜的开启。我在一侧小房间里看书,突然见得婆婆念念叨叨进来,到我跟前便按捺不住,抖起这年轻道士的"身世背景"来:丧父、母瘸、偷窃入狱……零零碎碎,仿佛一把锋利的剪刀将这年轻人的形象剪得不堪。我合上书,一丝不悦游走在心间。在家时,我是不太喜欢与人接触,尤其是陌生人,更尤其是原本自在的一点时间被"绑架"……这年轻人的屁股大约是被那凳子吸住了,原本按常规出牌的"天色不早了,那我先走了"的台词大约早被忘在脑后。不出所料,我第一次与道士同桌吃了饭。
今天是外公去世一周年。一周年前,我见过好几个道士。他们基本与我外公年纪相仿,但都精神奕奕。而且他们还会好几样乐器,二胡、扬琴……轮着换,也不见生疏。外公生前也曾喜好二胡,临终前我还买了一把给他——只是许多年不拉,已忘的差不多了,也就被搁置一旁。看着那些道士,我恍惚起来,大概这样的场景外公也是欢喜的——他们抽烟,喝浓茶,朗朗的笑声穿插于那些特具意味的音乐之间——外公也是欢喜的。
外公也欢喜聊天,说起几十年前的事儿时眉眼间总会迸发出一种英雄气魄,煞有"乌蒙磅礴走泥丸"之势。道士们也大多口才傲人,谈天说地似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否见到太多人去世后的人情冷暖,是否悟到太多生与死一瞬即转的奥妙?
面前的年轻道士仍在侃侃而谈,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心在下沉——连同我的身体往下沉,夹带我的灵魂往下沉,沉进一片谦卑的湖里,忏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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