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览清代学者陈梦雷编著的大型图书《古今图书集成》,觅得其中《明伦汇编闺媛典·闺节部列传一百九十七》记载“汤振商妻秦氏”的事略,因事关汤溪,兹抄录如下:
按《宜兴县志》:秦氏,汤溪令秦延默女。年八岁,随父任所,对署中古柏吟诗云:“松柏春不花,寒天亦常碧。”人以为谶,父母早亡。效“蓼莪”体作诗四章。归汤振商,生子女各一,振商苦读病亡,氏年二十,作哭夫诗云:“三载唱随今已矣,百年怀抱竟如斯。”闻者悯之。
子思孝稍长,口授四书经史,作训子诗曰:“聪明不可恃,力学当以勤。意气不可施,与人当以诚。”是以思孝学行,为士林推重。事翁士望、姑陈氏,孝敬弗懈。积郁成疾,年三十九而没。著有《依桂》、《纫兰》二稿行世。
读毕,颇觉秦氏女年少时候的遭际与唐代才女薛涛何其相似,便查找到了明末钟惺所编《名媛诗归》,记载如下:
涛八、九岁知音律,其父一日坐庭中,指井梧示之曰:“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令涛续之,即应声曰:“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父愀然久之。
两相比较,都是一诗成谶,莫非这真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薛涛后来果然成了一个“迎南北鸟”,“送往来风”的风尘女子。而这位汤溪令秦延默女,因连个名字都不得以传,志书称之秦氏女,但她的命运则足以令人唏嘘,在唏嘘中我们更是扼腕叹息:
秦氏女,一个没有春天的女人。
她,父母早亡,嫁夫三载,丈夫又苦读病亡,此岂不正应验着“松柏春不花”?成了孤儿的她,后来才年方二十却又早早地成了寡妇,这在以后历经几度的孤苦艰难的日子里,一如冷冽的“寒天”。在这“寒天”里,她思念父母,效“蓼莪”体作诗悼念;她思念丈夫,作哭夫诗纪念。但情思绵绵,也只能祝愿亲人万古长青,以寄托自己的无限哀思。而这万古长青,则意谓“千秋万代都像松柏一样永远苍翠”,恰恰暗合着“寒天亦常碧”。此殆天意,非人力。呜呼,一诗成谶,无奈却成了她人生结局的预言!
不过,虽然春天离她而去,但秋天却还没有忘记她——
因为,她收获了“相夫教子”时候育儿的成功,儿子思孝“学行,为士林推重”。
因为,她赢得了孝德的声誉,“事翁士望、姑陈氏,孝敬弗懈。”
因为,她获得了志书的记载,没有名字的秦氏女却让她记载在《宜兴县志》和《古今图书集成》中的《明伦汇编闺媛典·闺节部列传》等志书里而流芳千古。
而今,汤溪的县衙早已不复存在了,那庭院里的古柏也已荡然无存了。但是,作为汤溪令秦延默曾经的治所,我们汤溪人除了也惜乎“松柏春不花”,对他女儿生前的才情贤名,则惟愿使其历千古而“常碧”!
现在,当读到志书上关于秦氏事略的这些记载时候,我们仿佛可以看到,在春雨连绵中,一个曼妙女人的花季,骤然消失了;在秋风萧瑟中,有个紧闭心灵门户的女人,却执意地在倚门等待着秋天的收获……
她,就是汤溪令秦延默的女儿,汤振商妻秦氏。而我们也只能唯有一声的叹息:
惜乎,仅此而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