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外面奔跑的鹿正在躲避猎人的追捕。
它急迫地双脚一蹬,纤长而精细的腿在空中完美的飞跃,便跃过前面草丛中的陷阱和擦身而过的箭矢,看起来是那么的驾轻就熟。最后它藏到了更为凶猛的野兽的领地,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只鹿都不会放松警惕,从早晨的惊险中熬到了晚上,在它的认知范围里,这里没有了任何危险,迅速地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月光如归来的圣辉洒在黄褐色的皮毛上,眼窝凹陷得厉害,长长的触角更增添了这只鹿独特的魅力,它时而停下来细细咀嚼鲜美的野草,时而以优美的外形在林中翩翩起舞,甚而在溪边小酌一口清泉。这溪水中倒映的样子,眼睛清澈得厉害,但又时不时又因深林中不规则的鸟叫声而左顾右盼地暴露了它的胆怯,生怕突然出现一只野兽撕裂了自己。在这个未知地带,深林掩藏了它的无知与胆怯,仿佛这只鹿有了灵魂一般。
夜色朦胧雾婆娑,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向鹿袭来,它踏上了这个神秘的地方,此时的景色并不像白昼的绿意盎然,那时经过的古树旁缠绕的菟丝子身着黄绿色的轻衣在身旁肆意地摇曳生姿,依偎着深褐色的树皮,煞是好看。突然,一群蝙蝠边俯冲边发出“吱吱”朝鹿冲过来,这只鹿双蹄向后退了两步,仰天一蹬,发出“哟哟”的声音,随即幽深的深林只响起了急切的“咚咚”声,这只鹿逃走了。
它轻踏着柔软的草地,犹如一个优雅的女士以一种近乎慵懒的姿势踱步,享受着这皎洁月光好似享受温暖的阳光,最后贪婪地吸了一口大自然所带给它的无比清新的气息。这只鹿全然忘记了几个小时前所遇到的“危险”,它一直在狂奔,为了甩掉后面的尾巴,生怕跑慢了之后它们会立即出现在它面前,哪怕经过刚刚的荆棘地,割得它的毛皮染上了丝丝鲜血,就像晕开的红腊梅开在悬崖,但它并未感受到疼痛,只因这茫茫黑暗中不抵尽头的边缘的无助压迫了它紧张的神经。
终于,这只鹿停下了匆匆忙忙的步伐,循着夜来香的气味来到了这儿,眼前的美景使它震惊了,它一动不动痴痴地望着,这是它从未见过的新天地,花儿肆意地开放,就像花农精心栽培的花种,密而不失规律,藤蔓缠绕高耸的古树,上面的花也就开到了顶端,想透过这树去眺望外面的天空。周围这一带的树木全都被藤蔓包围着,它们还在张狂地扩张领土,而这半紫半白的花朵毅然相随,仿佛这躯干为了花朵开得更远而一直扩张,花儿随着藤蔓的扩张而张扬着那张动人的脸蛋到处微笑,一个霸道,一个温婉。忽闪忽闪的萤火虫不再挥动它的翅膀,稳稳降落在白色花瓣上,忽而明亮,忽而黯淡,不知是这虫衬了这花儿,还是这花儿圆了这虫?鹿轻嗅了一下,享受着这人间仙境,不忍嚼食仙境中肥美的野草,怕惊动了花中的精灵。它犹如一个优雅的女士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势细细体验这一切。
配合了月光的苍白,黑夜死寂得让人不知所措。突然,鹿感觉脚下一空,呦地一声划破长空,它掉进了陷阱,疼痛、惊恐和寒冷在这一刻全都席卷而来,仿佛下一刻这里面的利刃就会划破喉咙,鹿闭着眼等待死神的降临。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肢体触碰到一堆冰冷的东西,还闻到了血腥和浓浓的腐臭味,鹿在慢慢绝望。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它在等待锋刃的凌迟,可上帝并没有这么做,鹿睁开眼一看,与其说这是一个废弃的陷阱,还不如说这是一个土坑,月光小顽皮一般照亮了坑中的一切,它看到尖刀刺死了很多动动物,满地都是半掩在土里的白骨,仔细一看,还可以发现角落里开了一朵黄色的小花,不谙世俗,不理污浊,煞是好看。这个土坑离地面并不远,鹿双蹄用力刨坑边的土,不一会儿便堆成了一个小山丘,它纵身一跳,跃上地面,这是胜利的一跃。鹿再没有流连这里美好而让人神往的景色,扭头一跑,循着气味回到原来的轨迹。
晨光微熹,它看到了鹿群,仰天长鸣,迫不及待地狂奔,顾不上因大半夜的剧烈运动而血流不止的伤口,它冲到了正在食草的成年壮鹿面前,呦呦直叫。周围的鹿群都注视着这脏兮兮的鹿,它们并不知道这只鹿经历过什么,不知道它几次徘徊于生死关头,只看到它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这只鹿并未理会它们,它不停地鸣叫着,欢呼着,仰望这冉冉升起的新日。
突然,“咚”地一声,鹿倒地一动不动,它望着越来越炽烈的太阳,缓缓闭上了双眼。鹿群依旧赶着路,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林深时见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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