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令和元年消夏忆旧之这些年遇着的有趣的人和事(二)
蔡宏伟
酷爱弄玉的南国骏马
消夏湾头云水深,浣纱人去剩飞禽。
石公石姥常相对,坐话沧桑阅古今。
——清·袁景澜
他的名字叫南骐。“骐”是一种骏马,《说文解字》谓之“马青骊文如博棋也”,翻译成白话就是“青黑色有如棋盘格子纹的马”。南骐先生不黑也不青,长相清秀,皮肤白皙,戴了副黑框眼镜,很有上海滩小开的样子。
“上海知青大多这样,放浪不羁。回不进上海,只好在此地成家。自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总是想尽办法来找补!”
转业回来的本地籍人事干部给我的叮嘱里特别提到了他。
“不好好工作,玩古董,到处收旧家具、玉器,也不怕沾晦气!……”
南骐先生还有一个爱好,欢喜谈论家世背景。人事干部似乎对此并不知晓,不然南骐先生对他这个姓氏的“诋毁”,一定让他痛不欲生。
“宋以前的汉族世家以‘崔卢郑李王’为首,宋以后则以‘陈林黄郑蔡’居尊。嘉兴一带则‘顾陆朱王’为执牛耳的巨擘,王店收旧物,主要就去朱家和冯家。”
他的话是有道理的。
我有一次去一位姓朱的学生家家访。孩子的父母都是残疾人:父亲瘦小枯干,眇一目;母亲短而肥,是个聋子。昏暗的客堂间里摆了张棋桌,用于吃饭、喝茶。孩子的父母热情让座,我倚棋桌而坐,目光瞬间凝聚桌面,桌面于昏暗中映发上等木料才有的光泽,我暗暗用手撑撑整张桌子,桌子纹丝不动。
“朱师傅,你家的这张桌子可是件好东西啊!”
“是哦是哦!南骐先生来看过了,说是花梨木的,至少值八十万!他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随便卖掉!”
“你原先不知道吗?”
“我哪里晓得?当初分家时,我爹重病在身,几位阿哥忙着数银元,给我剩的就几件老家具。”
“别的老家具呢?”
“换东西的换东西,烧的烧,如今像样的就剩它了!”
孩子的父亲居然把电灯拉亮了,我细细查看棋桌。
“朱师傅,你保存得真好!这桌子品相也好。”
“真得感谢南骐先生!要不然,这桌子放不到今朝日脚。”
回到学校,我和南骐先生说起此事。
“这样的人家,哪能下得起手?伊儿子在你班上,我们都积德吧!”
离开王店若干年后,有学生来告知,朱姓同学去瑞典留学了,他们家的棋桌卖了120万——南骐先生做的中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