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未平,性侵又起,最近几天大型魔幻现实轮番上演,从公益圈到公知圈,从雷闯到章文再到央视某知名男主持,一石激起千层浪,性侵丑闻集中式的爆发牵扯出一连串名单。
章文发表文章声明进行回应,然而此人的思维模式似乎还僵化在十几年前,面对蒋方舟、易小荷对其性骚扰的指证,妄图通过“她交往过多个男朋友”、“她离过婚,经常出现在酒局上”类似“荡妇羞辱”的暗示来自证清白,言辞之间逻辑难以自洽,其心思之卑劣猥琐可见一斑。
“荡妇羞辱”,在女性遭受男性侵犯事件后屡见不鲜,通过指责女性行为不检、不合规矩、甚至是穿着暴露来证明其受到侵害的合理性,这种论断本身就是男权社会语境下对女性莫须有的苛责而产生的一个畸形观念。与之相应的还有很常见的“受害者羞辱”逻辑。
无论是滴滴事件中空姐遇害后反被扒朋友圈指责,还是更久之前的柳岩事件,我仍记得她作为被侵犯者,却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地道歉,而那些涉事男星,依然开开心心撕名牌,天天快乐好心情。我国社会在性别暴力上对男性总是要宽大得多。
#Me too
去年10月,自从好莱坞大亨哈维·韦恩斯坦的性侵丑闻曝光,全世界的# Me too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然而中国却仿佛如一座孤岛,去年5月,阿廖沙事件没有结果,林奕含也因证据不足也无法立案起诉,星星之火未曾燎原,然而却似乎埋下了定时炸弹。
各大高校教授性侵事件均渐渐浮出水面,露出冰山一角,曾经我们不见冰山,并非社会风清气正一片和谐,社会长期以来的畸形观念、舆论的压力、对受害者的质疑和指责所造成的二次伤害诸如此类,使得所有的侵犯无法受到应有的惩罚,受害人没有勇气站出来发声甚至自我厌恶,噤若寒蝉,而冰山一直都在。
所以每当有人恶意用阴谋论去揣度当事人当时不说,而现在才发声是不是别有用心时,只要想想,你自己在生活中面对有伤自尊的觉得难堪的事情,是不是有勇气足够坦诚地向别人倾诉时,或许就能对她人的沉默多一点共情。
社会性谋杀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的后面,蔡宜文写下一篇书评:《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即“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 书中李国华自从向第一个女孩饼干下手得逞后,“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最终让李国华决心走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李国华的眼光又毒又准,他利用了未经世事的女孩那珍贵而又敏感的自尊,并利用自己的权力和身份对思琪一步一步实行精神控制。
思琪在日记中写到:“其实我第一次想到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然而她在悬崖边缘徘徊的时候,未尝没有像这个世界发出求救的信号,她像伊纹姐姐吞吞吐吐地说李老师有点怪,她曾试探性地和妈妈说“我们家什么教育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被妈妈随口敷衍。
书中有一个情节印象尤深: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谁?”“不认识。”“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她脸上挂着天真的表情把桌上的点心叉烂。
甚至连她最好的朋友怡婷也无法知晓她的痛苦,她灵魂上的双胞胎,同样的考卷,打上同样的分数,最终却通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以谈性教育为耻的家庭,补习班的班主任,最亲密的朋友,当她试图呼喊、求救,周遭的世界却是如此迟钝、麻木、冷漠、拒之门外,没有人耐下心倾听一个16岁女孩的挣扎,终于所有人将她推向无尽的深渊。
幸存者
“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而在这场社会合谋的暴力面前,我们不过是幸存者。“我害怕使用这个词,不是因为它太大而失真,而是从整个社会的谋害中活下来,除了幸存,没有更好的字眼。”
想起权游里瑟曦驳斥红毒蛇奥伯伦的那句台词:“世界上哪里有善待小女孩的地方呢?”女性的成长道路危机四伏。与其说是自尊缝住了她们的嘴,不如说是社会长期以来的“荡妇羞辱”强加在女性身上的罪恶感和耻感,“为什么受伤害的是我而不是别人?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这种来自社会的凌迟远比本身带来的伤害大得多,因此,停止荡妇羞辱,停止受害者羞辱,纵使无法给予支持,也尽可能做到避免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
贞洁
除此之外,长久以来性在我国一直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禁忌话题,文化上将性描绘成污秽的过程,这也就解释了当人们遭遇性暴力时,性侵就不再仅仅是身体上的暴力,更是精神上的强奸,人们便习惯于使用“被玷污”、“被糟蹋”这样的字眼,而受害者也因此更容易被污名化,她们便无法只视其为身体上的伤害,而是觉得自己脏了。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曾多次出现这个字眼,“刘墉和剪报本是不能收服我的。可惜来不及了。我已经脏了。脏有脏的快乐。要去想干净就太苦了。”
以至于后来在被告白时,她只觉得自卑和羞耻:“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其实是我配不上你们。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那些男生天真而蛮勇的喜欢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感情。除了她对老师的感情之外。”脏是男性社会语境下的概念,早在19世纪的英国,哈代因为在给《苔丝》加上一个“A Pure Woman”的副标题而颇受争议,在批评者们看来,苔丝被亚雷所玷污,还杀了人,这样的女性无法与纯洁一词沾边,而21世纪的现在,社会观念依然如此狭隘。
豆瓣小波福娃早前便在《不改变强奸文化,只针对女性的性侵预防就永远令人绝望》一文中指出“在很多时候,性侵害防治教育的目的号称是为了保护女性,却反而捆住她们的手脚,限制了更多的可能性。——我们并不需要以“守贞”为目的来抵抗强奸,甚至应该质疑这种“守贞”的必要性。”“贞洁”本身或许便是一个伪命题。
夺回夜晚
最近有一部叫《女性人生瞬间》的英剧,里面提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英国,由于一个叫做“约克郡开膛手”的连环杀手频频对女性作案,当地警方便对女性实行宵禁政策。
犯罪凶手,依然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晚间游荡,他可能是男性中的任何一员,但被禁止出行的却反而是女性。
宵禁在发布之后便受到来自英国女性的抵制,她们宣称要“reclaim the night”,争取、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夜晚。
因此,当犯罪事件发生后,一味强调女性应如何保持警惕心,如何注意衣着,如何自救以及逃生,却忘记最该被提出要求的明明是男性如何,是加强治安,是提高犯罪成本而足以形成威慑,是推进完善成熟的法律保护,而不是每每都丧失掉部分权利和自由,在不安中小心翼翼地生活。
权力
有人抱怨#Metoo运动分散了人们对疫苗的关注度,将二者对立开来,然而无论疫苗事件,还是#Metoo,处处尽显强势群体凌驾于弱势群体之上以及权力的压迫。
长期以来,权力对国人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前段时间中山大学的学生会干部任免公告因官僚气十足而引发热嘲,大学“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倒演变成了官场的演习、权力的交接。
在被爆出来的性侵事件中,不少是发生在领导与下属、高校教授与学生之间,而这些人往往掌握着整个行业的资源,位高权重,这种地位上的不对等往往造成受害者的畏惧心理,也更容易被控制,而侵犯本身大多并非出自欲望,而是源于享受着支配和羞辱对方的快感,权力本身成为了犯罪的帮凶。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有这样一个情节,郭晓奇的父母要找李国华夫妻吃饭,为被诱奸的女儿讨说法。李国华特意选一个高广华盖的餐厅,他知道郭晓奇的父母在做小吃摊,“光是饭店的装潢就能吓掉他们一半。”
郭爸爸郭妈妈穿得比参加喜宴还庄重。李国华用三颗星星的声音开口了:“我爱晓奇,可是我也爱师母。”师母一听这话就哭了。郭爸爸郭妈妈不停向师母道歉。
最后郭爸爸和李老师争着付账。回家的路上郭爸爸对郭妈妈说:“好险没有认真争,大饭店喝个饮料就那么贵。”
黑色的幽默,荒诞的现实。(哦对了,最近爆出我国强奸案法律的制定者自己就是个强奸犯呢,现实总比小说精彩和滑稽。)权势和财富早在侵害被说出口前便震慑、收买了某些人,踩高捧低、权钱崇拜,相比之下,个人的受辱又算得了什么呢?龙应台曾有一篇文章《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来表达对国人逆来顺受的愤慨,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耐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但是林奕含想借助思琪之口告诉人们“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女孩被伤害了。恶人还高高挂在招牌上,我恨透了自己只会写字。”文字不能阻止暴力的发生,但其本身便承载着知识的传递,还有无数幸存的人,“他们不用接触痛苦本身,就能看到世界的背面。”
“中国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没有更激烈的主张,他们总连平和的改革也不可行。”
沉默只会助长沉默,所有人都将乘着同一条船,无人能真正置身事外、隔岸观火。希望有一天,人与人相互信任,两性彼此尊重,社会公正安全,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而不是404一删了事。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不要再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感谢所有勇敢的发声,请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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