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三

我坐下点了一个地三鲜，一个红烧鱼，翻过菜单还想再点一盘炒青菜，男人就出了声，他说：“老弟，你自个儿一个人俩菜够够的了，再多可吃不完呐”，我这才想起来莲花县这儿菜的分量大，不是大碗就是大盘的，确实够了。

男人拿着菜单朝后厨走去，撩开粉色珠帘就冲里面喊 “老石，起来做菜！”

一个“菜”字还没收完，里边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哭声，这哭声没有铺垫，“哇”的一下子达到了高潮，但我并没有觉得这哭声很吵，反而有点感谢这哭声，感谢它给这静谧死寂般的午后带来了一点鲜活。

男人听见孩子哭，赶忙走进后厨，原来这后厨的侧面还有一个门，里边乌漆嘛黑的。男人进去不大一会儿就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出来，小孩好像是没睡醒，在男人怀里闭着眼睛放声嚎哭。男人一边走一边晃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一会说“不哭不哭”，一会又摸着孩子的脑袋说“摸摸毛，吓不着”。这几句话仿佛真的有魔力，小孩的哭声就像高速行驶的汽车踩了刹车，渐渐的停了下来。

这时，女人也挽着头发从里边出来了，嘴里责怪着男人：“天天不着调，宸宸刚睡着你就吼，不知道你那大嗓门跟那个拖拉机是的吗。”

男人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吱声，依旧抱着孩子，在厅里走来走去。

女人系上围裙，瞅了眼菜单上我点的菜，没好气的对男人说：“店里没鱼，你去买一条”，男人听到后好像得了大赦，连声应好。他走到柜台里，把小孩放在椅子上，可小孩屁股一沾椅子就开始哭。我见状，只好出声说：“要不不吃鱼了，换个菜也行”，男人连忙招手说：“不碍事”，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跟小孩商量着说：“宸宸，爷爷给你放动画片，看光头强那个好不好”，他说的轻柔细腻，很难想象一个拖拉机般粗犷的老爷们会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

哄好了小孩，男人套了个背心出去买鱼，此时小孩看动画片的声音，还有那个叫 “老石”的女人在厨房切菜的声音，都和这个闷热的六月融为了一体，他们是那么的和谐。而我穿着昨天上班时的西装西裤一个人坐在这里，突兀而生硬，就像一堆积木中多出来的零件，放在哪里都显得多余。

我正兀自惆怅，那个小孩却走到我桌边来，把手机递给我，说：“叔叔，我要看汽车那个动画片，你给我找”，我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心里突然就一暖，于是拿过手机问他：“是不是要看赛车总动员呐”，他连忙点头。

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动画片，是因为我女儿也喜欢看这个，打去年她和她妈一起来到深城和我住，这个动画片她反复看过不止十次，我不明白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奥特曼和赛车，每次她都指着电视跟我说这是闪电麦坤，这是保时捷莎莉，这是拖吊车……，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的，像个小话痨。她看一遍给我介绍一遍，生怕我这个“半路”爸爸记不住。

有一次她又给我介绍，我不耐烦的跟她说，我早都背的滚瓜烂熟了，她不信，非要考考我，最后见我都回答的正确无误她才悻悻的说：“你昨天晚上不是喝酒了吗，喝多了不是不会记得了吗，怎么还记得”。我听她嘟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一次我应付客户喝多了，忘记给她买蜡笔，事后也忘了这茬，她一直闷在心里，后来隔了俩月她才偷偷问我，我说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呢，她说她妈妈说别人没主动给买就不要再提，我一拍脑袋才知道怎么回事，毕竟我不是女儿的亲爸爸，她妈这是跟我有隔阂呢。于是我撒谎说喝多了会忘记以前的事儿，如果我答应给她买的东西没买，她不要搁在心里嘀咕，要马上提醒我，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