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

听说猴子又回到山上，我便又去看了他一次。

三天两夜来，他只做了一件事：坐着。似乎它坐着这块石头上，就会变成石头，而我也只做了一件事：看着。似乎我看着这块石头，也会变成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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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从来是两部天地，静的那部分是天，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动的那部分是地，猴声鼎沸，醉生梦死。所以，花果山这喧闹的地最擅长两件事，一是看它们的天，二是醉生梦死。

水帘洞外有一棵宝树，花开十年，结果十年，生生世世，周而复始，故名“醉生”。山上的猴儿们最擅长用它的果酿酒，一但酿成，花果山这地便成了“梦死”，于是，整个世界便只剩下那亘古不动的天。在我看着山上第八千四百七十九只猴子醉倒的时候，猴子终于睁开了眼睛。

它曾经是只猴，现在却是神佛，至少，看着与众神佛一个样。我想，是取经太累了，灵猴都变成了石猴。

“菩提曾说我心如明镜。”悟空知道我来了，但他甚至没有转头瞧见我。

“我知道。”

“师傅也曾说我心如明镜。”悟空仍一动不动。

“我也知道。”

“可他们说的并不相同。”

“我都知道，但你这是何苦？你知道，斗战胜佛已经空了五百年了。”

“当年我在五指山下也呆了五百年。”悟空缓缓抬起头。

“那不一样。”

“我现在才知道，师傅当初是在惋惜我。”悟空终究是把头扭了过去，“我以为取了经，成了佛，世间便没了疾苦。”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入得越深，佛竟成得越快，反过来，也该一样。

“我早该明白，有佛的地方，怎么会没有魔？有魔的地方，怎么会没有苦？”

太平盛世，唯财是用；庙堂之上，金刚怒目；市井之间，妖魔横行。高老庄里有魔，流沙河里有魔，花果山上，自然也有魔。只是，悟空的魔被他关在石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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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人间的罪孽太深，都是因为凡人们活在醉生梦死中，只是我忘了，诸天神佛都是从肉眼凡胎修炼过来的。”活在梦里的人是看不见死的。

夏至，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同悟空喝这份醉生梦死了，我只知道，花果山，只剩下了一部地。

尽管我并不擅喝酒，但是喝酒与喝水，对于渴了的人，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