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彩虹

作者: 那年我十六岁 | 来源:发表于2020-11-02 21:26 被阅读0次

    “你快闭嘴吧,我用不着你教!”这几乎是这个男人这些年来经常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玛丽默默地把头转向了车窗,喉咙好像哽着一个什么东西,怎么也无法咽下去。她选择了沉默,她甚至不想看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那张丑陋的面孔让她恶心。

    “你到家了,我们就此结束!”男人把车子停在路边冷冷地说。

    玛丽从车子里走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但此时,玛丽的脑子一片空白。玛丽愣愣地站在路边,柳枝时不时地打在头顶。许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抬起脚沿着那条熟悉的街道走去。

    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十五年了,十五前她风风光光地嫁到了这里。那天,这条路上洒满了金光闪闪的彩纸,清一色的奔驰停在马路两边 ,车头挂着鲜艳的大红花,亲朋好友堵住路口讨要红包,好不热闹。这一切,就像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玛丽叹了口气,径直向家走去。

    她打开房门,屋子里一片狼藉,那个男人带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连经常揉搓在手里的那对核桃都没留下。地上堆满了垃圾,肮脏不堪。

    玛丽开始收拾房间,这个家终于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她要好好打扫一下,把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通通打扫干净。生活还要继续,从今天开始,她要开始新生活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活在那个人的阴影里了。

    她取下挂在客厅的结婚照,这是十五年前在省城一家香港影楼照的。照片里的自己那时候才二十二岁,个子又瘦又高,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眼睛清澈明亮,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整个人就像是一张白纸,既单纯又羞涩。他也是一米八的瘦高个儿,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几乎是每个少女心目中的五好男神。大家都说婚纱照照得好,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没想到十五年后,这对天造地设的一对恋人竟然反目成仇。”玛丽卷起照片,用一根绳子扎好苦笑了一下:“孽债啊!”

    玛丽又拿起全家福,那是孩子百天时在市照相馆照的,照片里的自己穿了一件毛领大衣,扎着一条马尾辫,看上去很疲惫,浮肿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刚刚理过寸发,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小宝抱在玛丽怀里,胖乎乎的小脸蛋正咧着小嘴笑呢!看着孩子,玛丽的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罐,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十年前孩子的出生 ,给这个平静的家带来了不小的动荡。由于找不到合适的保姆,玛丽辞去了工作,自己在家带孩子。妈妈经常说,孩子就是家的根基,有了根基婚姻才能稳固,孩子也是连接夫妻感情的纽带,有了这条纽带谁也跑不远。挣钱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负责把家看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准能过的红红火火。

    孩子小的时候由于体质弱经常生病,几乎三天两头得往医院跑。动不动就得住院输液,头上扎满针眼,看着让人不由得心疼。起初他还跟着一起来,帮忙照看一下。时间一长,有些不耐烦了,开始说外面忙有很多事处理要处理。玛丽也不敢拖后腿,毕竟一家人还得指望他养活呢。只好一个人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玛丽已经不记得自己都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对着镜子看到的是一副骨头架子,完全没有了女人味儿。忙累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就像死人一样,动也不想动。慢慢夫妻生活淡出了她的生活圈。

    孩子刚满周岁,他突然说要和一个朋友去煤矿搞运输,说搞运输能赚很多钱,现在孩子也大了, 用钱的地方多得是,光靠这点工资是养不起的。让玛丽再辛苦一些,等赚到钱了,他就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玛丽想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就像娘家借了10万块钱,加上这几年的积蓄给他买了一辆运输车。

    自从他离开家之后,玛丽一个人拉扯孩子,日子更加辛苦了。天天盼着他能回家一趟,哪怕说说话儿,一个人在家真的是寂寞难耐。但他总说生意刚开始要做的事儿很多,放一天就是一天到损失,让玛丽再坚持一下,等生意做顺了他就会回来。

    玛丽慢慢开始焦虑了,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大,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想大哭一场。医生告诉她这是典型的产后抑郁症,要好好注意一下,尤其要调整情绪,不但会伤到孩子而且对自己也不利。

    妈妈还是心疼女儿,于是扔下乡下的农活儿,到城里来帮玛丽一起带孩子。自从妈妈来了之后,玛丽的心情好了很多,人渐渐开朗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人也长胖了,以往的模样渐渐找回来了。

    但是,他仍然几个月不回家。妈妈希望玛丽去矿上看看,女人的直觉有时真的是很准的,她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劲。

    于是妈妈带孩子去了乡下,玛丽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坐上了一辆去往煤矿的中巴车。一路翻山越岭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玛丽从来没有见过煤矿,一下车就看到到处都是拉煤的大挂车,还有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店,餐馆。煤矿的环境还算不错,应有尽有,小商小贩到处都是,吆喝声络绎不绝,看着还真是热闹。

    玛丽找到一个电话亭给他拨通了手机。但无人接听,玛丽又打了几遍,仍然无人接听。玛丽只好根据他以前告诉自己的地址找了去。

    经过多番周折,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旅馆,旅馆的院墙是用红色的砖头砌成,铁大门由于时间长了,变得坑坑洼洼,感觉很是破旧。玛丽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椅子上抽烟卷儿。玛丽走上前礼貌地说:“阿姨,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说吧,你想找谁?”女人掐灭了烟卷儿。

    玛丽于是是简短地说明了来历。女人吃惊的打量着玛丽,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男人现在已经不住我们这里了,嫌我们这里条件差,现在住到镇政府招待所去了,你去那里找他吧!”紧接着又说:“男人出来赚钱不容易,见到他好好说话……”

    玛丽没太明白女人说的意思,只是欣慰人毕竟找到了,见了面再说。玛丽于是急切地向镇政府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玛丽走到前台向服务员打听。服务员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们一伙的人太多了,以后要多缴费,再这样我们经理就该下逐客令了。”说完告诉了她房间号码。

    玛丽顺着楼道一直往前走,远远地听到就房间里吵吵嚷嚷,人好像很多,时而发出女人的尖叫。玛丽放慢脚步,她不敢再往前走,她不敢想象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她犹豫地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嘴里叼着烟卷,耳朵上挂着手镯一样大的耳环,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用一根簪子随意别起,几缕掉落的发丝落在白白胖胖的脖子下,身穿一条紧身的吊带裙,肚子上的肥肉被丝质面料绷成了游泳圈,胸很大,一条深深的乳沟都快延伸到脖子下了。她看见玛丽站在那里,于是嘶哑地喊了一句:“服务员拿点水。”说完转身又回去了。

    玛丽突然醒了过来,看来这女人是把自己当酒店服务员了。一股怒火上来,也不管那么多了,她上前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仍然是那个女人,她一边抽着烟卷一边说:“水呢,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我不是给你送水的,我来找人。”玛丽一把推开女人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标准套间,客厅里一群人正围着麻将桌打牌,尼古丁的味道令玛丽无法呼吸,烟雾弥漫着整个屋子,地上堆满了瓜子皮和垃圾。玛丽急忙看不清这些人都面孔,只见男人们个个光着膀子,嘴里叼着烟卷,手里搓着麻将。女人们大都穿着性感的超短裙,围在这些男人身边。看到有人进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张望,每个人眼神都不一样 ,各自有各自的含义。玛丽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于是又走向卧室。

    金发女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喊:“你究竟找谁啊?”

    “找我老公!”玛丽怒吼一声 ,这一声吼得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突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和其他男人一样光着膀子出现在门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穿着一条大裤衩子,啤酒肚明显变大了,脖子上竟然多了一个条金项链,一看就是一个暴发户。他看见玛丽一下子结巴开来:“你、你怎么找这里来了?”

    “我不能来吗?”玛丽想冲进卧室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一把拉住玛丽:“这里人多,我们外面说好不好,你看大家都打牌呢!”然后连推带扯把玛丽拉了出去。

    “你不是很忙吗?你几个月没有回家就是忙这些吗?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令人作呕,知道吗?……”玛丽疯了似的喊,脑子里一片片空白,忽然眼前一片漆黑……

    玛丽醒过来到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病床上了,恍恍惚惚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和他说话。玛丽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感觉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玛丽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玛丽被一阵刺痛惊醒了,原来是一个年轻的护士在给自己输液。这一下玛丽清醒了,她睁开眼睛,这应该是一间急诊室,里面摆满了各种急救医疗器械。现在她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胳膊上吊着吊瓶,应该是被送进急救室了。玛丽问护士:“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天休克了,幸亏送来及时,现在已没有危险了,好好休息几天,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护士温和地安慰玛丽。

    玛丽忍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她想起昨天在招待所的一幕,放声大哭起来。

    “怎的一醒来就哭啊!”他推开门走进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玛丽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看他,但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你看你,人家就打个麻将嘛,用得着这么紧张吗?麻将馆什么人都有,再加上这里天南地北来拉煤做生意的人又多,而且什么人都有。我不让你来就是怕你不适应,看看现在把自己气成这样,划得来划不来!”他说的振振有词,玛丽一时无法争辩。

    旁边那个护士也开始打圆场:“是啊,这里年年来的煤贩子多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急诊科啊,天天都要接很多抽大烟的,喝醉的,打烂脑的,心脏病发作的…各个都不是省事的!你们家的也就是打个麻将,不丢人,我下班了没事的时候也打了。”护士说完走了出去。

    “等你好些了,我送你回去,你也看到了,这里就这么个条件, 根本不适合你呆。你回家就好好把小宝看好就行了,我好好给咱挣些钱 ,让你们母子过好日子。”他说着用纸巾帮玛丽搽干了眼泪。

    玛丽心情平静了许多,仔细想想自己的确太冲动,除了看见一群打麻将的男男女女,其实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回家之后这,玛丽大病一场,整个人像着魔一样总是神神叨叨。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生活要继续,而且孩子又这么小,也许熬过了这些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为了让女儿尽快康复,她经常约玛丽的好朋友来家里做客,陪玛丽聊天,隔三差五做一点拿手菜慰劳大家。时间一长,大家都喜欢在空闲时来她家坐坐。

    有了朋友们的陪伴,玛丽一天天好了起来。人慢慢变得开朗大方,也喜欢每天把自己打扮的美美地,出去逛逛街,跳跳舞。现在他每个月寄回来的钱足够花,有时还有结余。妈妈说得对,女人有钱花就行了,管男人们干什么呢?这个家你永远都是明正言顺的太太,谁也抢不走的位置。

    玛丽每天一早送孩子上幼儿园,送完回家先补个回笼觉,中午如果有朋友相约就出去逛逛,逛完在幼儿园门口接孩子。一天下来感觉生活还挺丰富,比上班呆在办公室哪里都去不了好多了。现在也不愁吃不愁穿,费那劲赚钱干嘛?

    玛丽每天下午接孩子时总是碰到对面楼上的一个女人,她家的孩子和小宝上一个学校,也是专职在家带孩子没有正式工作 。老公跟着亲戚做工程,一年下来收入也不错。那女人皮肤很白,只可惜长着一口歪歪斜斜的大黄牙,一开口说话满嘴噴唾沫星子,很是难看。但接触时间一长,玛丽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豁达的女人,做事大大咧咧,待人也很和善。于是,每天接送孩子两人就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

    有一天,大黄牙问玛丽:“你会不会打麻将?”

    “我不会,我讨厌那东西。”玛丽厌恶地摇着头。

    “我平时也是小耍一下,大了怕输,偶尔打打也挺不错的。”大黄牙继续说着。

    玛丽没再理她,有意转移了话题:“哪天我带你去汗蒸一下,舒服的很。”

    大黄牙高兴地答应了。

    一周之后,大黄牙约玛丽去朋友家玩,玛丽问是什么朋友,大黄牙说:“都是自己人,去了就知道了。”

    朋友家只过一条马路就到了,住在一栋很旧的单元楼內。一进楼道就闻到很刺鼻的潮湿味道,大概地下室年代久了,有些东西已经发霉,主人没来得及清理,所以散发出一股恶臭,楼道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像一张张狗皮膏药,难看极了。玛丽想转身离开,但还是跟着大黄牙上去了。

    开门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一头浓密的长发,发梢卷成大卷自然地搭在肩上,尤其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甚是迷人。女人热情地邀请她们俩坐在沙发上,给每人倒了一杯果汁,开始说话了:“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大美女啊!”女人指着玛丽问大黄牙。“本人可是比你形容的要美得多了。”

    玛丽有些害羞,很久没人这样夸自己了,一下子有点不适应。

    “我说的没错吧?”大黄牙咧着嘴一直笑。

    “没事常来,我们住的近,多走动一下,慢慢就熟悉了。”女人似乎看出了玛丽很拘谨,“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什么?”女人问玛丽。

    “主要就是照看孩子,也没有爱好。”玛丽说。

    “那就来我这里打麻将吧,人多了热闹,我们都是打发时间,玩的也不大。”女人继续说着。

    玛丽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开麻将馆的。她说:“我不会打麻将,今天就是跟着朋友来转转。”

    “没事,没事,欢迎经常来玩。”女人哈哈一笑。

    一会儿,屋子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女人,大黄牙和她们都很熟,美丽女人不停地招呼这个,招呼那个,不一会儿就凑齐了一桌。

    玛丽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很不自在,于是打算离开。这时漂亮女人转过身来对玛丽说:“就别急着回了,今天我这里三缺一,你就当练手,输了算我的。”说完不由分说,拉着玛丽坐在了麻将桌前。

    “我真的不会!”玛丽站起身。

    “没事儿,我教你,只要你认字就行了。”漂亮女人轻轻把玛丽压倒在椅子上说:“我那边还得给她们端茶倒水,这些个姐妹都来了,三缺一,我实在抽不出手来,就当替我了。”

    玛丽不好再推辞,于是坐在了麻将桌前。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玩牌,似乎有点慌乱。漂亮女人哈哈一笑:“没事,你抓牌,我在旁边看着。”

    这场麻将就在这个女人的指点下打了起来,还好手气不错,今天赢了。

    一天早上,玛丽送完孩子刚回到家里,大黄牙打来了电话:“打麻将去不去?那天你手气不错啊!”

    玛丽犹豫了一下,看看家里,孩子不在的时候空浪浪的,这一大早也没有个好去处,想了想,决定再去试试手气。

    这一次,大黄牙和她坐一桌打,看她打得慢,还时不时地提醒其他人:“我朋友刚学打麻将,你们都慢着点,照顾一下。”

    这场麻将打了好几个小时,期间漂亮女人来指点了两次,但是怕别人有意见,就再也没有进来。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大伙都让着玛丽,这次玛丽又赢了!走的时候和漂亮女人互加了电话,以后不用大黄牙就可以单线联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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