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回 蛤蟆仔四进贡院
迷仕途痴心不改
话说吴半文为准备再一次赴京赶考，近些天来一直呆在书房中埋头功读。有天上午，当他聚精会神地在翻阅《论语》这本书的时候，忽听得母亲的阵阵咳嗽之声。这声音掏心掏肺似的，让吴半文心神不安，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把书往旁边一扔，出了书房，朝母亲的卧房走去。
吴半文进房之后，见母亲满脸发黄，咳嗽不止，心里委实难过。他默默地坐在母亲身旁，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一边拍打一边轻言细语地说：“妈，我说不让你上园子种菜的，你偏不听。这么大岁数了，你还以为十几年前呢。你自己的老毛病又不是不知道，一受风寒就咳嗽个不停。这样，你难过，我这当儿子的心里也难过呢！”吴母听了儿子这话之后，本想说上几句的，可话到嘴边却让咳嗽声代替了。吴半文了解母亲的心思，他又安慰着她说：“妈，家里事有你媳妇玉珍呢，上手上肩的活，你以后就不要做了！安心养好自己的病，比什么都重要。你先好好躺着，我再上药店给你抓几副药来。”吴半文正准备起身，见妻子汪玉珍端来一碗人参药汤，放在桌上。她交代吴半文说：“相公，这药刚煎的，待会让妈趁热喝了。我现在去园子里，砍点菜回来。”
汪玉珍走后，吴半文端过药汤，他见这药汤烫烫的，省怕烫着了老母，便用嘴轻轻地吹了吹。别看吴半文书生气十足，可是个众所周知的大孝子。他父亲去世时，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天天戴孝烧香跪拜，静坐守灵。家中没有吃的，有时吃粗糠野菜渡日，也要装碗饭菜放在爹的灵前。现在，父亲走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母。他见母亲连日来咳嗽不停，不仅多次寻医问药，还忙里抽空守候在母亲的身边。以尽儿子之孝，慰老母之心。这时，他摸摸手中的药汤已不怎么烫了，才放心地端给母亲，让她喝下。这人参药汤果真管用，吴母喝下之后，顿觉心口处舒坦多了。没过多久，她便开口说话了。她轻轻拍了拍吴半文，说道：“儿呀！你娘子玉珍她真是个好媳妇。娘以为，你这次去京城考试，有名无名不打紧，持好这个家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爹他不在了，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主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要为你的娘子玉珍多分担一些。别象以往那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吴半文说：“妈，你说的我懂，我会谨记在心的。这回考试，我一定尽心尽力。万一、万一还是没指望，考不上的话，我也就死了这份心了。你儿我好手好脚的，到那寻点事做，应该不成问题的。你老人家放心吧！”吴母点着头说：“那就好、那就好！你都三十了，成了两个孩子的爹了！也是要担当些。你妈我老了，不中用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帮不了你们的大忙不说，还尽拖累你们！”吴半文紧接着说：“妈，你这说的啥话啊！要说拖累，是我拖累你呢！不是因为我读书考试，家里也不会穷得叮当响啊！”吴母摇了摇手，她说：“儿呀！好了，别说这些了。你明天又要出远门，上京考试，也该准备准备了。我现在没事，喝了你媳妇煎的药，听说里面还有人参呢！妈好多了！”吴半文站起身来，说：“哪……好吧！妈你要多多保重身子，不要再受风寒了。妈，我现在就回房准备去！”吴母做做手势，说：“去吧、去吧！明天就要去京城了，再不准备那行啊！”
吴半文别过母亲，来到自个房内。他刚一进房，毛四急匆匆的样子跑了进来，他问吴半文说：“蛤蟆哥！你明天几时动身？”
吴半文回答他两个字：“照旧。”毛四点头，说：“我明天照旧送你！”也许毛四他有什么急事，当吴半文理了理东西，回过头来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汪玉珍从厨房端来一碗人参蛋汤，走到丈夫面前，说：“相公，你明天就要上京考试了，这一去，少说又得一两个月时间。这碗人参蛋汤你喝了吧！也补补身子，听说还补脑呢！”吴半文感激地说：“娘子，真是难为你了！我看还是端给妈喝吧！她老人家年老体弱的，病还没完全好呢！”他说着，从妻子的手中接过汤碗，正准备端给母亲的时候，汪玉珍止住他说：“妈那儿我已经端过去了，相公，你为了读书考试，熬夜失困的，快些喝了吧！”冬冬、秀秀满头大汗地跑进房来，汪玉珍示意着他俩出去，他俩无动于衷。只见冬冬的双眼盯着爹手中的那碗汤，并轻轻移着步子靠拢过去，他说：“爹！我饿了！”吴半文把碗递给冬冬，笑了笑说：“冬冬，还是你喝吧。剩下点给你妹妹秀秀。”冬冬接过蛋汤便喝开了，吴半文瞧着儿子的那股劲儿，挺开心地说：“就象我小时候，哈哈！”冬冬喝完后，将碗递给秀秀，用衣袖把嘴一揩，天真地向着他爹说：“爹！你小的时候也象我，是不是啊？”吴半文大笑起来 ，将冬冬抱起，指着他的小鼻梁说：“傻孩子，瞧你说的，是你象我懂吗？”秀秀接过汤碗后，她见碗底还剩一丁点汤，把碗转来转去地舔着，最后还拿得高高的一照，她突然丢出一句话说：“都没了，还给我？哥真坏！”冬冬听了秀秀的话，则一笑了之。他没去理会秀秀，突然问他爹说：“爹，京城是个啥样啊？怎么考试都上那儿呢？”吴半文把冬冬放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说：“京城乃九五之尊，也就是当今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可热闹啦！等你长大之后，爹一定带你去见识见识！好吗？”冬冬跳将起来，说：“谢谢爹！爹真好！”秀秀走上去拉起冬冬的手，说：“哥，京城有啥好玩呀！那是大人去的地方。走吧！我们出去玩吧！”冬冬、秀秀走了，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了。吴半文走到陈盐罐旁边瞧了瞧，见罐子里没有米了，便深深叹一口气，说：“娘子，这盐罐里米都没了，我走了之后，你们吃啥？”汪玉珍说：“相公，你就别劳了！家里事情我会安排妥当的。你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了，需要带些啥，一起归归拢，收拾收拾吧！”吴半文一边理东西一边说：“娘子，听说你爹他又要结婚办喜事了，对不？”汪玉珍点点头，回答说：“喜事昨天都已经办了呢！”吴半文似笑非笑地说：“听说，她才十八岁，这么年轻还肯嫁给你爹，看来，钱这个东西还真管用啊！怪不得人家都说‘有钱使得鬼推磨’呢！娘子，你说喜事都已经办了？我怎么都不晓得啊？”汪玉珍说：“相公，你关心这事干吗？”吴半文说：“不就是想喝几杯喜酒吗？他喜事都办了，我也没啥指望了！你爹也真是的，办喜事也不叫我，是什么意思啊？”汪玉珍不冷不热地说道：“什么意思？不好意思呗！”吴半文说：“娘子，我听说那个女孩名叫崔玫瑰。这名字，你爹还说好呢，我看呀！她，或许就是个‘催命鬼’呢！”汪玉珍连忙止住他说：“相公，你别挑屎搽面行不？要说名字，我看，你得改改才是。怎么叫半文啊？又姓吴，不好，不好！听起来都晦气，也不吉利呢！”吴半文听了妻子的这番话，挺有点儿尴尬地说：“娘子，你也信这个？难道……？我还得改姓不成？”汪玉珍笑笑，说：“反正，我觉得这名怪怪的，也难听。还是个秀才呢，几多好名字你不取，单单取个这个名啊？”吴半文也笑笑，接住妻子的话说：“娘子说得也是。不过，这名是我爹打小给取的。我曾几次想改，都被爹给拦住了。他说，名字好歹不打紧的，关键是要人争气。再说，我浑名叫蛤蟆仔，这不更难听吗？时间久了，叫顺了，听惯了，不觉得了！娘子，你如果认为我的名不好，那你给取个好听的，行吗？”汪玉珍抬眼向丈夫一瞥，说：“看你，还是等你考试回来，让算命的给取吧！这样，临时抱佛脚的，能取出好名吗？”吴半文点着头说：“哪好吧，就听娘子你的。”他说着，走向柜子去取衣服，发现里面一包银两，便问妻子说：“娘子，这银子是哪来的？”汪玉珍回答说：“这可是我娘的私房钱。她老人家啊，听说你又要进京去考试，连私房钱都拿给了我。以后啊，你要是有了出息的话，别忘了也就是了！”吴半文内疚地说：“此次进京，如若还象往回那样，我将无地自容了！不仅对不起死去的父亲，对不起年老多病的娘，也对不住娘子你和你的父母啊！”
汪玉珍毕竟是个大家闺秀，有知有识，且耳听八方。她对官场上作弊，以及尔虞我诈之事早有所闻。在她的心中，也时常在想：“她的相公才华横溢，十里八村的谁都知晓，为何几经考试都榜上无名？而那些有权有势、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却屡登榜首？这难道是巧合吗？”每每想到这儿，她又转而期盼着。认为，相公他十几年如一日，苦读寒窗。如今，而立之年了，仍是如此执着，仕途之梦不改。也许，功夫不负有心人呢！她又在暗暗地为相公祈祷着，心情稍稍平静下来，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夜幕降临了，这一夜，对吴半文来说，显得尤其的长。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心中有事，闷得慌。这时，他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前途。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吴半文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见多识广，他不是不知当今社会之黑，考场之弊，以及官场之险。而是在他的心灵深处，无论过去或现在，永远消除不了他那渴望光明的一片痴情，对未来前途的期盼之心。巴望时来运转，遇上个青天大老爷，吉星高照，以圆自己的仕途之梦！此时此刻，他思绪万千，又回想起前几次的贡院考试，觉得自己尽心尽力，是加了劲的。为何总是石沉大海，没声没响，没个名呢？想来想去，吴半文也没想出个子丑卯酉来。所以，他对他这一次的考试，也没做太高的指望。想的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听天由命。”吴半文想着、想着，把躺在枕边的娘子汪玉珍也给冷落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半文吃过早饭，收拾行装。向家人告别之后，匆匆离开了家。当他来到城南码头时，毛四窝窝囊囊地兜着些什么东西赶来。他老远便喊道：“蛤蟆哥！你等等！”吴半文停下脚步，对跑将过来的气喘嘘嘘的毛四说：“你还真来了，毛四兄弟！”毛四取下吴半文的背包，把自己所带的芝麻饼等食物一个劲地往里塞，他边塞边说：“蛤蟆哥，哈哈，也没啥好东西，都是些吃的。也许，路上有个用场呢！”吴半文见他的包装满了，连忙止住毛四说：“好了，好了！再装，包都给胀破了！”毛四这才停下手来，他高高兴兴地送吴半文走下码头。他俩在那等船的时候，又在聊个不停。
“蛤蟆哥，哈哈，你呀，别说才高八斗，我看六斗总该有余吧！但愿你此次进京，榜上挂个大名，你表弟我，也荣耀荣耀！”“如果还象往回那样，名落孙山的话，你蛤蟆哥便无颜见家乡父老了！”“别说晦气话了，论文才，方园十里你也是屈指可数的呀！此番考试，一定大有希望呢！”“为了我读书考试，把家里也给读穷了，可我……哎！老不争气啊！”“听说，考场作弊之事甚多，象你，既无钱，官场上又无人的，着实很难啊！”“碰碰运气，拼此一搏，但愿还有一线光天化日吧！”“我还听有人讲，官也可以买到呢！这年头啥事都有，还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呢！我看呀，是‘万般皆下品，唯有钱才好’啊！”“毛四啊！历朝历代，贪官污吏都是有的，但我还是不信，朝廷里就一窝黑！也许碰上个青天大老爷也不一定呢！”“但愿吧！蛤蟆哥，我祝你好运！”
这时，吴半文见客船已来到了码头，便拱手与毛四作别，说：“毛四兄弟，我走了，家里事情还望你多多关照！”毛四点头说：“这话还用交代吗！蛤蟆哥，你一路顺风！”
吴半文跨上船之后，又说道：“毛四啊，你快上岸，回家吧！”毛四点头说：“我真羡慕你，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京城走一走呢！”吴半文笑着说：“好啊！有朝一日，我一定带你去京城，好吗？”毛四说：“好呐！蛤蟆哥！你这回一定要用心考试，捞个头名状元回来哟！”吴半文咧起嘴道：“哈哈，毛四兄弟，托你的口福呢！”船慢慢驶出码头，吴半文、毛四这对表兄弟，互相不停地挥手，直到船驶向远方……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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