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风近了，天涯暗暗的在心里叫道，蓦然之间，自己被一顿乱风吹的不知所向，他失去了一根羽毛所具有的安闲，顿时昏头转向 ，不知所终，其实自己就是一根毛，不过自己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是一只公鸡在临死的时候唯一留在世间的东西，所以天涯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他呆在一个山岗上的时候，自己颇觉得有股哲学家的潜质，但是这阵风让它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自己地位的悬殊，还有对未知的恐慌。
有个叫小瑛的女孩在说过，生命如一袭华美的袍，上面沾满了蚤子，它那时候 在公鸡的尾巴上，得意的一塌糊涂，因为吐蕃抱着公鸡却抚摸这他，想起这些，他就有种莫名的激动，他倾斜着自己尖尖的柔软的的头颅，看着吐蕃握着羽毛，徐徐从口中半吐着口气 半痴迷的直直的盯着书本，他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从公鸡的身上拔下来，他觉得他会天长地久，但是他错了，公鸡也错了，吐蕃走了，
在一个春天略有骚动的季节，是的，那柳梢上的柳絮姑娘就像个荡妇一样四处开始漂泊，他打心里看不起她 ，甚至鄙视过她，有次尽然在他面前荡艳舞，对，就是那种让人莫名心跳加快的摇摆，他有点儿脸红，有点儿心跳，甚至有点儿气喘，但是最后还是咽了口水恶狠狠的坠走了她，看她眼泪婆娑的样子，他有点儿厌恶，但是心里泛点小气泡，但他绝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和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吐蕃走了，是的。
午后的阳光，暖的有点莫名，把每个人撩烘的像一条旧毛毯，吐蕃牵起自己小小的皮箱，用漂亮的小手摸乱了自己的碎发，然后给予公鸡的鸡冠上一个脆生生的吻，他踮起自己的脚尖还是够不到吐蕃柔软而玫瑰色的唇，不过他还是很兴奋的感受到吐蕃的淡淡的乳香，甚至吐蕃一颗晶莹剔亮的东西掉在他的脸上，他轻轻的用唇去接住它，有点香甜的咸，之后这件事让它得意了好几天，莫名的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每次公鸡站在岗子上的时候，他会高高的昂起自己的头颅，望着东方的丹阳红艳艳的升起，然后感觉公鸡的鸣叫的声带传在后面，弄得自己一颠一颠的，可是他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单独离开公鸡，
是的，绝对对它来说是一个恐怖的记忆，那天的公鸡起的有点晚，一直在咕哝着昨天晚上的莫名的噩梦，低垂着他高高的头颅，那大红冠子在初生的旭阳中显得尤为暗淡无光，更为使他惊讶的是公鸡在打鸣的时候，尽然换了口气，听起来像在喉头打嗝，天涯呆在尾部，丝毫感觉不到平日里的快感，是的，那种来自坚强喉头的震动，每次让他都燃起对生活的渴望和兴奋，可是看着今天冉冉的红日，竟然觉得有点发冷，他在不停的打哆嗦，公鸡尽然在打着趔趄，在宽大的自己供职的山岗上打着圈圈，看不出有任何形状，公鸡失眠了吗，为什么，在他每天激昂工作的战地失职，这可不是好兆头，天涯突然觉得自己变轻了，眼睁睁的看着公鸡打着趔趄，交着蹒跚的步子，一步步挪下山岗，哪天的山岗怎么有那么长，天涯竟然觉得公鸡在走完自己一生的步子，那么慢的，仿佛猜着时间的尾巴，不情愿的移动，螺旋的盘旋，自己留在山岗上，刚跳上喉头的话被他 硬生生的吞咽下去，他听到自己身体里面“咕咚”一生，空旷而寂寞。却莫名的兴奋，自己成了单一的个体。突然一阵尘土飞来，他摩挲着地面找到一个嘎吱窝，紧紧的贴着地面。
那天天色暗淡下来，早晨迎来的晨光渐渐隐退了，月牙儿盈盈的略显羞涩的笑着，像吐蕃笑的闪亮的弯弯的眼睛，他喜欢的看着，真像吐蕃，突然一朵黑色的大鸟匍匐过来，他的确没发现，等他发现时，月牙儿痛苦的挣扎着，无力的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他感到心里突然放了铁锭子，于是彻底淹没了，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水，他流泪了吗，他轻轻的用唇去接，却发现是透心的甘甜，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露珠，一个羽毛怎会有眼泪了，可是知道这些竟是那么迷茫而心酸，没有眼泪？他忘记了刚才的挣扎的月牙儿，独自抚摸着，惦记着自己如何滴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莫名的苦恼，心突然突突的跳起来，不可抑制的跳着，是的，羽毛是没有心的，但是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颤腻着，甚至抽搐着，感觉到了全身的喜悦， 他是一个有感情的羽毛，但是为什么今晚会如此的强烈，他的心中被万把麻绳拧着，揪心的痛，蓦然“咯噔”全身虚脱了，竟把自己都弄湿了，他晕晕糊糊睡着了，等他发现时，自己还在嘎吱窝里，但是却是迎着朝阳，公鸡呢？
朝阳出来了，公鸡今天莫名的逛班了，他心里进有点鄙夷公鸡。对自己离开感到沾沾自喜，朝阳在尖尖的山头勃发，霸道的张扬着，跳动着。羽毛简直要对着它顶礼膜拜了，他悄悄的把自己柔软的头颅隐匿在臂弯，对，他现在有臂弯了，他简直想要对着那刚揭去薄雾的山峦要高啸了，他手足舞蹈起来，在阳光下感觉自己闪闪发光。像极了那头白马，不对是王子。哈哈哈哈。。他仿佛听到自己胸腔中爆裂出的清脆的笑声。
他擎立在阳光下，看着它变得柔和起来，望着自己的眼睛温暖起来，晃晃脑袋，就像吐蕃的怀抱，暖暖的 ，怀恋极了。四处的山岗镀上了薄薄的晶片，泥土的温润的清香迎面撒来，今天真是好日子，他早早忘了昨晚的月牙，对它，不过是个过客而已。他渐渐发现自己有着清醒而分明的爱。不禁为之雀跃。
“不好了，不好了、、、、”
天涯懊恼的睁开双目，看到柳絮姑娘惊慌的双眼，这个荡妇，他心中暗骂，搅了自己清晨的美梦，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惊慌失措的样子，竟然有股高兴，就叫做优越感，他看着柳絮逐渐变得通红的脸，竟然发现她还有那么一点点让他心动，不对，他晃晃头，被阳光嗮晕了，
“说吧，什么事，”他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公鸡被拔了毛了，我亲眼看见，他被全身脱的一丝不挂， 两只脚翘起来倒挂在院子里。。。。”，说着她尽然哆嗦着闪着她的脸，霞光尽然飞上了柳絮的梢头，毛茸茸的仿佛吐蕃透明的脸蛋。。，不过这种感觉就是一晃而过，脑袋轰的一声，公鸡被拔毛了，竟然在早晨被活生生的脱去了他穿了很久的衣服。什么世道，他哆嗦着，看着柳絮蓦然打住的嘴和惶惑的眼神，突然看着她杳然转身，恍恍惚惚的离去，嘴里念念有词，疯了。。。
公鸡被拔毛了 ，太突然了，前天好好的活生生的公鸡今天被放在烟囱里，那黑幽幽的烟像蘑菇一样，腾腾的升上天空，变成硕大的一只大鸟，黑鸦鸦的，蓦然间，他觉得太阳变得冷下来，仿佛得知公鸡的消息，蜷缩着抚摸着地面上尚有的余热，羽毛有点糊涂了。
世道变了 ，世道变了。。。。。
2
月牙儿渐渐升上枝头，冷艳艳的椮人，星星眨巴着眼睛冷的直哆嗦，天涯在梦中被风霍霍的撩拨醒，地面的气温从他身体中渐渐的抽离，他哆嗦着瞅着月牙儿，冷森森的，咧着嘴巴朝他浅笑。
忽然一头乌鸦岑然叫了一声，扑哧哧的朝远方背离月光的地方飞去。他感觉身体又开始了剧烈的抖动，仿佛整个身体的分子在做着高功率的旋转。他感觉远处的灯光越来越明亮，光晕旋转着，使他有点头晕。
村子里面鸡声狗吠着，天涯感觉一刹那间开了声音的盒子，嘈嘈杂杂，乱七八糟 ，仿佛一瓶钢罐子里面横七竖八的笔头摩擦，吐蕃经常抱着公鸡的时候，会摇那个大的出奇的黑咕隆咚的罐子，后来得知学名叫笔筒，公鸡经常被吐蕃抱在怀中涂抹，有几次，天涯也占了光，被涂成了金黄色，那种黄的有点炫目，有点天真，却迸发出野性的颜色，公鸡被放在镜子前面，天涯翘首着在镜中打量着自己，感觉自己很光鲜，所以他昂首挺胸了好几天，谁知天公不作美，那天公鸡跑出去找那个花婆母鸡，兴冲冲的飞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会有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铺天盖地，当然天涯在事前也是野心勃勃，尾巴上的那翘起的那根漂亮的小妹叫三昧的就在花婆那，谁知道后来雨一发不可收拾，公鸡没跑到约会的山岗，就被劈面而来的雷声震得心脏跳了三跳，连奔带跳的窜入窝棚，雨水噗洒洒从身上抖落，然后天涯身上的金黄就变成了屎黄，然后默默的成了土黄，好长时间他都感觉自己没有力气，一蹶不振，心里口里骂着花婆，骚娘们，还有那个小妖精，现在想起来天涯不禁要笑骂了，不过是三昧，三昧是个热情似火的羽毛，对，她也是羽毛，不过呆在花婆身上却是极为的不安分，春天花婆走到哪儿，她就招惹到哪儿，极尽所能，天涯也是在那是跟她对了下眼的，想到这儿，天涯感觉身上有点温和了，骚娘们，不知在哪儿学蝴蝶了，也不看看自己，不过不得不承认，三昧像把火，淡淡的眉骚，不经意一瞥，哼哼，学了吐蕃的，天涯不禁为自己的发现而雀跃起来，可是吐蕃在哪里啊？风吹来，天涯觉得刚才暖暖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可是天涯嘀咕的是，往日静的像水一样的村子顿时嘈杂起来，变得无以复加，阿甘家的犬毛儿在村西头头狂吠，仿佛谁抢了它的骨头，灯光渐渐变得清亮起来，人声喧闹，夹杂着女人的揭底疯狂的哭声，男人嘶哑的吼叫，孩子童稚的哭叫，灯光越来越亮，天涯真真待不住了，一阵风起来，他借势摞着自己的身体，匍匐着慢慢前行，他绕过被风吹得光溜溜的岗沿，白天的温度早已逝去，变得冷若冰霜，前面的地面上残留着风带来的散沙，天涯几乎摩挲着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辨明着风向，西风来了，天涯完全交给他，他被轻悠悠的挂在空中，有点着急，不过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是李家阿婆的喁喁的挨在墙角的压抑的哭声，突然他被男人声音吓坏了，那围着一圈圈的人流在莫名的移动，挤靠着，压抑着，空气中浮动着汗味，鼻涕的抽搐，轮胎上的焦油味，刚睡醒后午夜的体味，四处纷飞的唾沫星儿，天涯使劲的把自己靠后，差点撞上了烟囱，
“李子，你看着办吧，”，天涯认得这个叫喊的男人是阿甘的爹，阿甘抽搐着鼻涕，吸吮着指头被他的妈推在人流的最前面，旁边窜着脏兮兮的活力四射的卷毛儿，仿佛前方有它半截骨头儿，旁边半蹲着吐蕃的爹，叫李子的男人，手中的烟卷儿哆哆嗦嗦的，一闪一闪的发出猩红的亮光，这个嘴唇颤抖的男人猛地站起来，掐灭了烟头，
“甘子爹，吐蕃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他妈的贱骨头，她跑不到哪儿去，明天一摞早儿揪回来”，于是听到低矮的院落里稀里哗啦的叫好声，“甘子，你媳妇儿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看把这小子乐呵的”天涯一眼看到阿甘的笑得莫名其妙，仿佛大家都笑了，所以他也要笑了， 至于那个抽抽泣泣女人的哭声。早已在风中翻飞了。
“哭什么，真是个娘们，去厨房整出一桌酒来，大家该散的就散了啊。嘿嘿，我李老三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啊，
“来，甘子爹，进屋，进屋，甘子啊，回家去吧，擦擦鼻涕，你马上会有媳妇啦 哈哈”，天涯在墙角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感觉来自脚底的热气熏得他喘不过气来。天不是起风了吗？
天涯正这么想着，听到呜呜的哭声，脆脆的，不是三昧吗？
又在学吐蕃那，不禁鄙夷起来
“还万种风情了？”天涯洋洋得意的看着三昧，三昧突然抬起眼来，痴呆呆的望着他，仿佛陌生人一样，半天天涯被三昧的神情搞糊涂了，突然三昧喃喃自语的说
“花婆，花婆。。。”天涯望着三昧，顿时感觉很陌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了，不好了，，，”天涯远远就听到是柳絮姑娘的声音
“花婆被扒了毛，脱的光光的掉在水井旁边”天涯顿时像被找了一铁锤，傻愣愣的半响缓不过神来，花婆又被拔毛了，
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花婆前天还下了一颗精光灿烂的红皮蛋，得到女主人的散在草丛里的玉米粒子的奖赏了，怎么这会儿被剥得精光，掉在水井旁边。
一切都不认识了，天涯莫名的感觉冷，天空中的月牙儿 已经升在半空，天空虚晃晃的很是空旷，星星逐一排满了天空，似笑非笑。
于是三昧莫名的跟了天涯。当三昧喃喃说着“花婆”的时候，天涯傻傻的望着天空，嘀咕着“什么世道”。。。
3
花婆从水井的轱辘上被拎进了厨房，白皮皮浸过夜露，变得清冽冽的有点可怕，垂头丧气泛着血丝的脖子耷拉着，一双迷糊眼睛似睁非睁，里面尽然有一丝光线，这是三昧看到后说给天涯听的，天涯默不作声，傻愣愣的贴俯着地面，三昧边说眼泪就哗啦啦泼洒下来，想起花婆交翘着两只脚，在草柯里面觅食的情景，那时她的头昂的是最高的，野地里的狗尾巴草曾经艳羡的看着自己，那样子感觉自己成了女皇，天下整个儿就是她的了。现在她只能和天涯 相依为命了，说到这儿，自己竟有点儿害羞，莫名的转过身，看那遥远的月亮，月牙儿在银白色的天地中霍霍的发着光亮，像极了吐蕃爹手中操着的那把刀，虚晃一下，白光眨眼，转眼间花婆的脖子骨嘟嘟的冒血了，蓦然觉得脖子凉凉的。两根羽毛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在打破这沉寂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天涯霍然想起吐蕃坐在自家的土铸的阳台上，眯着眼睛口中喃喃自语的情景，柔软的近乎飘忽的绒毛在阳光的抚摸下安恬的像个孩子，公鸡那是很安闲的站立在吐蕃凳子的前面，一脸茫然，天涯那是就已经很不耐烦公鸡的表现了，所以每两天公鸡出去，他 都要宣扬下自己的名字，公鸡不懂，难道自己不懂么，天涯感觉吐蕃小小的嘴中吐着几个字的时候，简直是往盘子里面吐珠子，那么温柔， 一颗接着一颗，少女嘴唇上细小的绒毛在蛋黄色的阳光下显得那么安恬，自己每每想起来就抑制不住的得意。
“你说吐蕃去哪儿呢，”
看着三昧昏昏欲睡的眼，天涯没来由的厌烦，他忍不住用手戳戳三昧，三昧哆嗦着挣扎醒来，惊恐着望着天涯，仿佛刚才做了噩梦，天涯于是开始没来由的温柔起来，
“吐蕃 你觉得她去哪儿呢？”
三昧迷茫着，往日的如火的热情貌似沉陷了，耷拉着脑袋，天涯没来由的生气了，没来由的要讽刺几句，
“你为什么叫三昧啊，愚蠢的名字，东游记看多了吧”
三昧哆嗦着嘴唇，痴呆呆的说不出话，脑袋中仅是土豆嘟嘟嘟嘟的机关枪声，只可惜这孩子生来只能在床上过完他的下半辈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以及那貌似女孩子的忧愁者的拧着的眉毛，只有面对着他的姐姐吐蕃还有那台停放在暗红的梳妆台上的不断变化着图片的动物时才放出光亮，平时他是拧着眉毛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尤其是他的姐姐吐蕃走后，这孩子就从来没露出过笑脸，胖嘟嘟的小脸儿迅速的沦陷下去，无论她亲爱的妈妈熬多少的鸡汤。
三昧那时候在花婆的尾巴上，那时候的她还不叫三昧，正值午后，赶走了几只苍蝇和那儿飞来的蜜蜂后，她昏昏欲睡， 突然她被一阵强烈的唾沫潮流给激醒，眼看着土豆极力挪动着无力的小腿，口中嘟嘟的机枪声，双眼兴奋的发着光亮，然后迷迷糊糊的她就被吓醒了突然看到红色的东西蔓延在那台动物的脸上，勃勃的仿佛有无限的生机，她知道，她心中跳跃着的火焰，是土豆娘从橱窗里逗弄出来的红焰焰的东西，
“妈妈，这叫什么呀”土豆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他的娘
“三昧真火”土豆的娘从干涸子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对他的儿子说，
于是三昧就记住了，那团火焰啊，真是明朗，仿佛天边落日十分的云，煞是好看，三昧于是成了三昧。那只猴子跳来跃去的还很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了。
三昧一改平日作风，跟着花婆四处燃烧着，渐渐的大家就习惯了，想起花婆，三昧的眼泪马上就像瓷碗里浮满的水一样四处奔流了。
天涯简直受不了，这女人的眼泪无声无息，弄得他心里惶惶的，说来就来。
4
天开始泛起鱼肚白。
不过像极了花婆的眼睛，三昧躲藏的很吃力。被天光照的感觉涩涩的。今天是个好天气吗。天涯心里七上八下。
春来的风带着股淡淡的青草味，四处流溢着嫩芽蹦出地面时泥土的膻味，天涯早早的醒了，望着天光寸寸的逼近，心里莫名的烦躁，三昧痴呆呆的望着山梢头的那一抹红。从浅红到枫红，橙红，绛红，红焰从山头开始燃烧起来。
但是迟迟的不见那活通通的丹阳冒出来，世间万物都在一刹那见寂静了，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那最为动魄的时刻，就在这时候，一只年轻的声音在山岗那头，一头公鸡。熟悉又陌生。
天涯霍然间仿佛从梦中惊醒。
突兀的，太阳从山头跳出来，红彤彤的甚是耀眼，千万道霞光瞬时便把整个山沟沟乃至万物横扫了一篇，天涯羡慕这种俾萘一切的目光，王者归来的感觉，而他和她却都是一根羽毛，太阳一会儿跳进云层，一会而探出头来，仿佛是顽皮的孩子，光从白棉棉的云层倾泻下来，拉成了一条条光柱，煞是壮观。
万物开始了新的一天， 露珠刺溜溜的滚落，打湿了叶苗，清晨的麻雀永远在谈论着那里有最新鲜的粮食，一只乌鸦刺溜溜的飞回巢穴，告诉孩子们今天是个好天气，长尾巴的布谷鸟若无其事的打扮着光洁的羽毛，她打算梳着今年最流行的头饰出嫁，可是对于天涯，这又有什么稀奇了，日子在继续，逝去的再也回不来，这天和地不因为逝去的东西而停滞，依然生机而活力的循环往复着，而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那个年轻的嗓子，他是个小东西，关心的永远与自己有关。
“三昧，你不觉得今天有点奇特吗？”天涯掐着自己的嗓子做着鬼脸说，
“。。。”
“喂，今天是个好天气”，天涯急切的望着三昧，看着天涯恳切的脸，三昧顿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极为亲切，她决定忘记花婆，还有以前所有的一切，
“一头公鸡”三昧用尖细的嗓子说道，边说边划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就是她的全部。
天涯老早的注意到了三昧的表情，不禁有点懊恼的得意的想，女人那，永远都是健忘的动物。
“我准备去会会我们的邻居，”天涯郑重其事的说。
是该好好聊聊了，这个年轻人，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里的事，起码天涯多呆了很长时间，向他展示下自己也未尝不可。最重要的是了解这个家的秘密，对，天涯这样想着，便拖移着步子，匍匐前行，三昧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
突然一阵灰尘扑面而来，随后是扫帚擦着地面的刺刺声，天涯从来没有觉得这种声音如此好听过，但是他还是躲在门埂下面，感觉自己有义务照顾三昧。这样想着，心情愈发好起来。
鸡窝在太阳的正对面，整个儿阳光笼罩着，竟然焕发出金黄的颜色，那只年轻的公鸡，眼睛半开半眯着，整个脸蛋儿通红通红的，他的后面是假寐着的母鸡羞切切的脸，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四处的唾沫和眼光聚集在年轻的公鸡身上，天涯莫名感觉不舒服，但还是凑上去，
“年轻人，你是刚来的吧，”天涯看着那双半眯者的眼睛无动于衷，他心里感觉冒着火星儿，
“大哥，你也是新来的吗”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公鸡尾部传来，天涯扬了扬脖子，顿时呆立在那儿，三昧看着眼前的羽毛，立刻把她当成了情敌，也难怪，这根羽毛的确不错，金黄金黄的，仿佛有着与身居来的高贵，天涯没来由的有股冲动，也不管风沙大，蹭到前面，说了自己的身份，看着她惊诧艳羡的眼神，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满足。
公鸡醒了，听着天涯的叙说，嘎嘎的笑了，笑声很大。引得母鸡不停的向这边张望。仿佛自己永远是不凋落的，他是把自己当太阳了，天涯悲哀的想。等着瞧吧，事情还没完了。果然，低矮的格子窗户后传来一个女人压抑的哭声，那么愁苦，仿佛受尽了极大地委屈。三昧顿时失声叫道，“李大妈。。”她太熟悉了，这个女人的哭声永远是那么压抑，仿佛把自己的愁苦压抑着，在没人的角落里面一点一点的往外挤，就像挤牙膏，可是这种压抑的哭声没持续就听到粗暴的吼声，“你这个贱女人，吐蕃去哪儿了 ？”随即是抽抽搭搭的啜泣，随即归于平静。
院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撑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怕遗落声音随风飘走，声音突然中断了，变成了空白，大家仿佛被抽离了氧气，在高空稀薄的气体中小心翼翼，说实话，这个女人在家着实不容易。她所背负的远远终于他那羸弱的肩膀所能承受的重量，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公鸡小名叫小明，这年头，到处是小明，天涯不屑的想。公鸡在院子的墙角处剔着牙齿，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三宫六院在阳光中崇拜着望着他，他从来没感觉这么舒适过，这就是人生，得意时须尽欢。哈哈，他听到自己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不好，让他的妻妾听到了，岂不是有损尊严。他叉起双脚，像个火球一样从院子的东头飞奔到西头，因为感觉自己这样很酷，古语说，女为悦己者容么，想到这句话，他就莫名想到他可爱的小主人天宝。是的，说可爱是因为他心中到处是被感动着的柔情，慢慢的，稍微一抖动，他的泪就要掉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他吸吸鼻子，天宝永远是他的偶像，对，就像我现在是一大群花母鸡的偶像一样，那个地位仅仅次于太阳，在这个行业，他们的职业之神就是太阳，一辈子做着太阳的情人，且无怨无悔，这就是命。
有天死在太阳下面也是福啊，小明想着，就去啄口吃食，可惜天宝出去了，和那个娇小的女孩子，叫什么吐蕃，说实话，第一天，他还很仇视这个女孩子了，夺取了他的天宝，虽然天宝总是欺负他，但他就是喜欢，他那眉毛没来由的像要出鞘的小李飞刀，一双眼睛眯着可睁开时却是寒星一样，坚硬的手指，有力的臂膀，结实的胸膛，还有奇怪了，看吐蕃蓦然转变了光线，眼眸的寒星般的光芒霎间隐匿了，露出了只有在夕阳在落入山头时那么柔和的一瞥，就那么一下子，寒冷如冬蓦然四季如春了。天宝竟然是从那个女孩子走后开始对它另眼相看的，那目光柔柔的，飘忽的，突然就飘到那太阳的方向去了，唉，小明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放出了淤积在他心中长久的压抑和委屈。真的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5
天色均匀的泼洒开来， 仿佛一个托盘，沉甸甸的里面是骄傲十足的太阳，泥土擎接着 金黄的太阳，泛着柔和的光芒，烟囱里面粗犷的冒着黑幽幽的云朵，说实话，小明对着这烟囱没来由的精神紧张，差点绞着脚漫步的时候摔了跟头。渐渐的，低矮的房屋里面想起小男孩土豆的嘟嘟声，女人趔趄着脚麻木的挪移着的脚，沙沙，仿佛是蝉咬舐着的桑色，缓慢而又惊心动魄，那么齐整不一，而有循环往复。农家的一天开始了。
天涯匍匐在金黄色的地面上，细细的沙砾浮动着，三昧懒懒的在风的吹拂下理着自己的羽毛，洁白的闪着柔和光亮的，早晨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咸味，冷冽冽的，公鸡小明迈着八字步儿走出来，后面跟着它的三宫六院，那一个个羞涩的耷拉着脑袋却明显感觉出有了当家了的骄傲，天涯看了不禁摇晃脑袋，真是合了那句旧人不去，新人不来。小明独自享受着三宫六院的腐败和温柔，时不时的在花猫面前像个炸了了火球一样飞过去示威，颇让母鸡自得，天涯看了也不过是叹口气，总觉得小明太张狂了，公鸡当年多么威风，红红的冠子束个爆炸式的发型，传说中的狮子头，反正天涯在后面也跟着威风凌凌的，可是谁又能保一世威风了，天涯正沉沉的陷入自己的遐思之中，突然，院门开了，仿佛生锈的铁锹碰撞在僵硬的泥土上面，少女纤细的背影落寞的站在门口，一头秀发在风中摆啊摆，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杏黄的旅行包，
“吐蕃，吐蕃。。。。”妈妈憔悴嘶哑略带惊慌的声音
“姐姐。姐姐。。。。”弟弟稚气未脱急切兴奋的喊叫
“唉，。。。。”老奶奶苍老的叹息声
院子中的一切都开始活跃，仿佛这个少女的来临注入了神奇的魔法，大家静静的却每个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迎接少女的到来，但不知为什么每个人觉得少女牙龈使劲咬着的双唇是那样的无辜，吐蕃默默的站立着，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她看起来疲惫极了，可偏偏那双镶嵌在一双蹙眉下的眸子像星辰般闪亮，她的目光渐渐柔和，光线投射在她的脸部的轮廓也渐渐柔和起来。泪水渐渐的从长长的睫毛下面溢出来，轻轻的一眨，变掉落在地面，混合着泥土浮现一个浅显的窝。
“ 为什么还要来，你不知你叔在四处找你吗？”
“你。。。。 赶快走，走的远远的，吐蕃，再也不要来了”
“为什么，妈妈，”弟弟嘟囔着小嘴不解的看着母亲，从母亲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泛出的混黄的泪珠儿，便懂事的一言不发了。
“妈，我来，是要带你一起走”少女倔强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传来。带着颤音却是异常的坚定。
院子中的空气开始凝结，小明和母鸡们不解的眼神，天涯三昧沉重的喘息声，吐蕃真的不走了，可是大家明明感觉着危险在渐渐莅临，不由在心底捏着一把冷汗。可是看着少女那身躯仿佛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它们总是感觉来自阿波罗的精华贮存在里面。
母亲受的委屈够多了，她无法丢下她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从她出身到现在，她的至亲之人就只有母亲一人了，她不能丢下她，她们彼此不能丢弃对方，否则就失去了生的意义。
可是此刻的母亲了，看着少女阳光般的面容，略感着欣慰，十八年的侮辱十八年的忍辱负重，十八的辛酸，浇注成了今天的如花似玉般的她的女儿。可是转眼间看着那骡圈着双腿的儿子稚嫩的眼神，母亲霎那间的光芒慢慢减色了，变得黯淡。她想过 ，在十八年前的一个大雨浇注的夜晚她已经想过，但是她选择了走进李家，于是没想过未来的路还是这么曲折叵测，让她在十八年后又一次面对自己的伤疤和自己的女儿。
坐在厨头边上的奶奶喁喁的哭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自己的儿媳，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有愧的，她这一生马上就要走完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这错综复杂的家庭，十八年前，一个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嗷嗷痛苦的婴儿入住了他家那毛胚房，看着李子似明似暗的目光，她做母亲的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她没本事啊，儿子捡双破鞋回来她没得挣扎。外面的风言风语，对她一个孤老婆子而言，只当作是风吹来，她避过就是了，可是，事情复杂了。那个嗷嗷哭着进门的婴儿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李子的眼睛从多年的暗淡无光变得她都有点不认识了，这是我的儿吗，她都感觉害怕，是从心里面，她从没有那么怕过，当土匪拿着枪杆子要粮的时候，当老头儿撒手归去的时候，当自己一个寡妇独自拉扯着儿子上吨没下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口气在，但是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傻愣愣的不知所终，终于，她发现了儿子的目标，使这个一直在他家长着的小人儿，一天夜里，她的耳朵是那么的聪慧，仿佛是在黑夜里面嗅着猎物的狗，李子，也就是她的儿子，静悄悄的来到她的卧房，她知道，李子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看那个在他家长了十六年的继女，她预感着什么事情要发生，她是如此的惊慌，以至于她颤巍巍的脚踢翻了头旁的放着的痰桶，但是她有时如此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紧紧的用手护住睡在身后的这个与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女孩儿，看着儿子愤恨的脸仿佛野兽般在门旁湮没，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儿子是如此的令她陌生，仿佛隔绝了几世的人。从此她们母子好像时而成了陌路人，时而成了猎物和被猎者的智慧的争斗。时而彼此看透了对方，恨透了对方，不管怎样，这留下的血脉里面总是牵扯着她，正因为这样，她剩下的生命仿佛注入了某种东西，时常咽不下留在嗓门的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太阳和星星交替的时段。老了却死不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咽下那口气。蹉跎的岁月，几世的孽啊。
6
西风近了
天涯 ：老公鸡尾部的羽毛
花婆：老公鸡的老婆
三昧：花婆尾部的羽毛，率被染色
小明：年轻的公鸡，老公鸡死后的接班人
吐蕃：李大妈的长女
土豆：李大妈的次子，与吐蕃同母异父
天宝：吐蕃的初恋
老奶奶：李子的妈
李子：吐蕃的继父
阿甘：痴傻，吐蕃的未婚夫
写在前面：畸形的伦理关系，魔幻的世界。内心的反抗，一笑一趋，一场可怕的梦。
（一）
西风近了，天涯暗暗的在心里叫道，蓦然之间，自己被一顿乱风吹的不知所向，他失去了一根羽毛所具有的安闲，顿时昏头转向 ，不知所终，其实自己就是一根毛，不过自己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是一只公鸡在临死的时候唯一留在世间的东西，所以天涯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他呆在一个山岗上的时候，自己颇觉得有股哲学家的潜质，但是这阵风让它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自己地位的悬殊，还有对未知的恐慌。
有个叫小瑛的女孩在说过，生命如一袭华美的袍，上面沾满了蚤子，它那时候 在公鸡的尾巴上，得意的一塌糊涂，因为吐蕃抱着公鸡却抚摸这他，想起这些，他就有种莫名的激动，他倾斜着自己尖尖的柔软的的头颅，看着吐蕃握着羽毛，徐徐从口中半吐着口气 半痴迷的直直的盯着书本，他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从公鸡的身上拔下来，他觉得他会天长地久，但是他错了，公鸡也错了，吐蕃走了，
在一个春天略有骚动的季节，是的，那柳梢上的柳絮姑娘就像个荡妇一样四处开始漂泊，他打心里看不起她 ，甚至鄙视过她，有次尽然在他面前荡艳舞，对，就是那种让人莫名心跳加快的摇摆，他有点儿脸红，有点儿心跳，甚至有点儿气喘，但是最后还是咽了口水恶狠狠的坠走了她，看她眼泪婆娑的样子，他有点儿厌恶，但是心里泛点小气泡，但他绝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和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吐蕃走了，是的。
午后的阳光，暖的有点莫名，把每个人撩烘的像一条旧毛毯，吐蕃牵起自己小小的皮箱，用漂亮的小手摸乱了自己的碎发，然后给予公鸡的鸡冠上一个脆生生的吻，他踮起自己的脚尖还是够不到吐蕃柔软而玫瑰色的唇，不过他还是很兴奋的感受到吐蕃的淡淡的乳香，甚至吐蕃一颗晶莹剔亮的东西掉在他的脸上，他轻轻的用唇去接住它，有点香甜的咸，之后这件事让它得意了好几天，莫名的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每次公鸡站在岗子上的时候，他会高高的昂起自己的头颅，望着东方的丹阳红艳艳的升起，然后感觉公鸡的鸣叫的声带传在后面，弄得自己一颠一颠的，可是他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单独离开公鸡，
是的，绝对对它来说是一个恐怖的记忆，那天的公鸡起的有点晚，一直在咕哝着昨天晚上的莫名的噩梦，低垂着他高高的头颅，那大红冠子在初生的旭阳中显得尤为暗淡无光，更为使他惊讶的是公鸡在打鸣的时候，尽然换了口气，听起来像在喉头打嗝，天涯呆在尾部，丝毫感觉不到平日里的快感，是的，那种来自坚强喉头的震动，每次让他都燃起对生活的渴望和兴奋，可是看着今天冉冉的红日，竟然觉得有点发冷，他在不停的打哆嗦，公鸡尽然在打着趔趄，在宽大的自己供职的山岗上打着圈圈，看不出有任何形状，公鸡失眠了吗，为什么，在他每天激昂工作的战地失职，这可不是好兆头，天涯突然觉得自己变轻了，眼睁睁的看着公鸡打着趔趄，交着蹒跚的步子，一步步挪下山岗，哪天的山岗怎么有那么长，天涯竟然觉得公鸡在走完自己一生的步子，那么慢的，仿佛猜着时间的尾巴，不情愿的移动，螺旋的盘旋，自己留在山岗上，刚跳上喉头的话被他 硬生生的吞咽下去，他听到自己身体里面“咕咚”一生，空旷而寂寞。却莫名的兴奋，自己成了单一的个体。突然一阵尘土飞来，他摩挲着地面找到一个嘎吱窝，紧紧的贴着地面。
那天天色暗淡下来，早晨迎来的晨光渐渐隐退了，月牙儿盈盈的略显羞涩的笑着，像吐蕃笑的闪亮的弯弯的眼睛，他喜欢的看着，真像吐蕃，突然一朵黑色的大鸟匍匐过来，他的确没发现，等他发现时，月牙儿痛苦的挣扎着，无力的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他感到心里突然放了铁锭子，于是彻底淹没了，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水，他流泪了吗，他轻轻的用唇去接，却发现是透心的甘甜，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露珠，一个羽毛怎会有眼泪了，可是知道这些竟是那么迷茫而心酸，没有眼泪？他忘记了刚才的挣扎的月牙儿，独自抚摸着，惦记着自己如何滴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莫名的苦恼，心突然突突的跳起来，不可抑制的跳着，是的，羽毛是没有心的，但是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颤腻着，甚至抽搐着，感觉到了全身的喜悦， 他是一个有感情的羽毛，但是为什么今晚会如此的强烈，他的心中被万把麻绳拧着，揪心的痛，蓦然“咯噔”全身虚脱了，竟把自己都弄湿了，他晕晕糊糊睡着了，等他发现时，自己还在嘎吱窝里，但是却是迎着朝阳，公鸡呢？
朝阳出来了，公鸡今天莫名的逛班了，他心里进有点鄙夷公鸡。对自己离开感到沾沾自喜，朝阳在尖尖的山头勃发，霸道的张扬着，跳动着。羽毛简直要对着它顶礼膜拜了，他悄悄的把自己柔软的头颅隐匿在臂弯，对，他现在有臂弯了，他简直想要对着那刚揭去薄雾的山峦要高啸了，他手足舞蹈起来，在阳光下感觉自己闪闪发光。像极了那头白马，不对是王子。哈哈哈哈。。他仿佛听到自己胸腔中爆裂出的清脆的笑声。
他擎立在阳光下，看着它变得柔和起来，望着自己的眼睛温暖起来，晃晃脑袋，就像吐蕃的怀抱，暖暖的 ，怀恋极了。四处的山岗镀上了薄薄的晶片，泥土的温润的清香迎面撒来，今天真是好日子，他早早忘了昨晚的月牙，对它，不过是个过客而已。他渐渐发现自己有着清醒而分明的爱。不禁为之雀跃。
“不好了，不好了、、、、”
天涯懊恼的睁开双目，看到柳絮姑娘惊慌的双眼，这个荡妇，他心中暗骂，搅了自己清晨的美梦，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惊慌失措的样子，竟然有股高兴，就叫做优越感，他看着柳絮逐渐变得通红的脸，竟然发现她还有那么一点点让他心动，不对，他晃晃头，被阳光嗮晕了，
“说吧，什么事，”他懒洋洋的打着呵欠，
“公鸡被拔了毛了，我亲眼看见，他被全身脱的一丝不挂， 两只脚翘起来倒挂在院子里。。。。”，说着她尽然哆嗦着闪着她的脸，霞光尽然飞上了柳絮的梢头，毛茸茸的仿佛吐蕃透明的脸蛋。。，不过这种感觉就是一晃而过，脑袋轰的一声，公鸡被拔毛了，竟然在早晨被活生生的脱去了他穿了很久的衣服。什么世道，他哆嗦着，看着柳絮蓦然打住的嘴和惶惑的眼神，突然看着她杳然转身，恍恍惚惚的离去，嘴里念念有词，疯了。。。
公鸡被拔毛了 ，太突然了，前天好好的活生生的公鸡今天被放在烟囱里，那黑幽幽的烟像蘑菇一样，腾腾的升上天空，变成硕大的一只大鸟，黑鸦鸦的，蓦然间，他觉得太阳变得冷下来，仿佛得知公鸡的消息，蜷缩着抚摸着地面上尚有的余热，羽毛有点糊涂了。
世道变了 ，世道变了。。。。。
（二）
月牙儿渐渐升上枝头，冷艳艳的椮人，星星眨巴着眼睛冷的直哆嗦，天涯在梦中被风霍霍的撩拨醒，地面的气温从他身体中渐渐的抽离，他哆嗦着瞅着月牙儿，冷森森的，咧着嘴巴朝他浅笑。
忽然一头乌鸦岑然叫了一声，扑哧哧的朝远方背离月光的地方飞去。他感觉身体又开始了剧烈的抖动，仿佛整个身体的分子在做着高功率的旋转。他感觉远处的灯光越来越明亮，光晕旋转着，使他有点头晕。
村子里面鸡声狗吠着，天涯感觉一刹那间开了声音的盒子，嘈嘈杂杂，乱七八糟 ，仿佛一瓶钢罐子里面横七竖八的笔头摩擦，吐蕃经常抱着公鸡的时候，会摇那个大的出奇的黑咕隆咚的罐子，后来得知学名叫笔筒，公鸡经常被吐蕃抱在怀中涂抹，有几次，天涯也占了光，被涂成了金黄色，那种黄的有点炫目，有点天真，却迸发出野性的颜色，公鸡被放在镜子前面，天涯翘首着在镜中打量着自己，感觉自己很光鲜，所以他昂首挺胸了好几天，谁知天公不作美，那天公鸡跑出去找那个花婆母鸡，兴冲冲的飞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会有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铺天盖地，当然天涯在事前也是野心勃勃，尾巴上的那翘起的那根漂亮的小妹叫三昧的就在花婆那，谁知道后来雨一发不可收拾，公鸡没跑到约会的山岗，就被劈面而来的雷声震得心脏跳了三跳，连奔带跳的窜入窝棚，雨水噗洒洒从身上抖落，然后天涯身上的金黄就变成了屎黄，然后默默的成了土黄，好长时间他都感觉自己没有力气，一蹶不振，心里口里骂着花婆，骚娘们，还有那个小妖精，现在想起来天涯不禁要笑骂了，不过是三昧，三昧是个热情似火的羽毛，对，她也是羽毛，不过呆在花婆身上却是极为的不安分，春天花婆走到哪儿，她就招惹到哪儿，极尽所能，天涯也是在那是跟她对了下眼的，想到这儿，天涯感觉身上有点温和了，骚娘们，不知在哪儿学蝴蝶了，也不看看自己，不过不得不承认，三昧像把火，淡淡的眉骚，不经意一瞥，哼哼，学了吐蕃的，天涯不禁为自己的发现而雀跃起来，可是吐蕃在哪里啊？风吹来，天涯觉得刚才暖暖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可是天涯嘀咕的是，往日静的像水一样的村子顿时嘈杂起来，变得无以复加，阿甘家的犬毛儿在村西头头狂吠，仿佛谁抢了它的骨头，灯光渐渐变得清亮起来，人声喧闹，夹杂着女人的揭底疯狂的哭声，男人嘶哑的吼叫，孩子童稚的哭叫，灯光越来越亮，天涯真真待不住了，一阵风起来，他借势摞着自己的身体，匍匐着慢慢前行，他绕过被风吹得光溜溜的岗沿，白天的温度早已逝去，变得冷若冰霜，前面的地面上残留着风带来的散沙，天涯几乎摩挲着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辨明着风向，西风来了，天涯完全交给他，他被轻悠悠的挂在空中，有点着急，不过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是李家阿婆的喁喁的挨在墙角的压抑的哭声，突然他被男人声音吓坏了，那围着一圈圈的人流在莫名的移动，挤靠着，压抑着，空气中浮动着汗味，鼻涕的抽搐，轮胎上的焦油味，刚睡醒后午夜的体味，四处纷飞的唾沫星儿，天涯使劲的把自己靠后，差点撞上了烟囱，
“李子，你看着办吧，”，天涯认得这个叫喊的男人是阿甘的爹，阿甘抽搐着鼻涕，吸吮着指头被他的妈推在人流的最前面，旁边窜着脏兮兮的活力四射的卷毛儿，仿佛前方有它半截骨头儿，旁边半蹲着吐蕃的爹，叫李子的男人，手中的烟卷儿哆哆嗦嗦的，一闪一闪的发出猩红的亮光，这个嘴唇颤抖的男人猛地站起来，掐灭了烟头，
“甘子爹，吐蕃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他妈的贱骨头，她跑不到哪儿去，明天一摞早儿揪回来”，于是听到低矮的院落里稀里哗啦的叫好声，“甘子，你媳妇儿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看把这小子乐呵的”天涯一眼看到阿甘的笑得莫名其妙，仿佛大家都笑了，所以他也要笑了， 至于那个抽抽泣泣女人的哭声。早已在风中翻飞了。
“哭什么，真是个娘们，去厨房整出一桌酒来，大家该散的就散了啊。嘿嘿，我李老三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啊，
“来，甘子爹，进屋，进屋，甘子啊，回家去吧，擦擦鼻涕，你马上会有媳妇啦 哈哈”，天涯在墙角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感觉来自脚底的热气熏得他喘不过气来。天不是起风了吗？
天涯正这么想着，听到呜呜的哭声，脆脆的，不是三昧吗？
又在学吐蕃那，不禁鄙夷起来
“还万种风情了？”天涯洋洋得意的看着三昧，三昧突然抬起眼来，痴呆呆的望着他，仿佛陌生人一样，半天天涯被三昧的神情搞糊涂了，突然三昧喃喃自语的说
“花婆，花婆。。。”天涯望着三昧，顿时感觉很陌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了，不好了，，，”天涯远远就听到是柳絮姑娘的声音
“花婆被扒了毛，脱的光光的掉在水井旁边”天涯顿时像被找了一铁锤，傻愣愣的半响缓不过神来，花婆又被拔毛了，
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花婆前天还下了一颗精光灿烂的红皮蛋，得到女主人的散在草丛里的玉米粒子的奖赏了，怎么这会儿被剥得精光，掉在水井旁边。
一切都不认识了，天涯莫名的感觉冷，天空中的月牙儿 已经升在半空，天空虚晃晃的很是空旷，星星逐一排满了天空，似笑非笑。
于是三昧莫名的跟了天涯。当三昧喃喃说着“花婆”的时候，天涯傻傻的望着天空，嘀咕着“什么世道”。。。
（三）
花婆从水井的轱辘上被拎进了厨房，白皮皮浸过夜露，变得清冽冽的有点可怕，垂头丧气泛着血丝的脖子耷拉着，一双迷糊眼睛似睁非睁，里面尽然有一丝光线，这是三昧看到后说给天涯听的，天涯默不作声，傻愣愣的贴俯着地面，三昧边说眼泪就哗啦啦泼洒下来，想起花婆交翘着两只脚，在草柯里面觅食的情景，那时她的头昂的是最高的，野地里的狗尾巴草曾经艳羡的看着自己，那样子感觉自己成了女皇，天下整个儿就是她的了。现在她只能和天涯 相依为命了，说到这儿，自己竟有点儿害羞，莫名的转过身，看那遥远的月亮，月牙儿在银白色的天地中霍霍的发着光亮，像极了吐蕃爹手中操着的那把刀，虚晃一下，白光眨眼，转眼间花婆的脖子骨嘟嘟的冒血了，蓦然觉得脖子凉凉的。两根羽毛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在打破这沉寂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天涯霍然想起吐蕃坐在自家的土铸的阳台上，眯着眼睛口中喃喃自语的情景，柔软的近乎飘忽的绒毛在阳光的抚摸下安恬的像个孩子，公鸡那是很安闲的站立在吐蕃凳子的前面，一脸茫然，天涯那是就已经很不耐烦公鸡的表现了，所以每两天公鸡出去，他 都要宣扬下自己的名字，公鸡不懂，难道自己不懂么，天涯感觉吐蕃小小的嘴中吐着几个字的时候，简直是往盘子里面吐珠子，那么温柔， 一颗接着一颗，少女嘴唇上细小的绒毛在蛋黄色的阳光下显得那么安恬，自己每每想起来就抑制不住的得意。
“你说吐蕃去哪儿呢，”
看着三昧昏昏欲睡的眼，天涯没来由的厌烦，他忍不住用手戳戳三昧，三昧哆嗦着挣扎醒来，惊恐着望着天涯，仿佛刚才做了噩梦，天涯于是开始没来由的温柔起来，
“吐蕃 你觉得她去哪儿呢？”
三昧迷茫着，往日的如火的热情貌似沉陷了，耷拉着脑袋，天涯没来由的生气了，没来由的要讽刺几句，
“你为什么叫三昧啊，愚蠢的名字，东游记看多了吧”
三昧哆嗦着嘴唇，痴呆呆的说不出话，脑袋中仅是土豆嘟嘟嘟嘟的机关枪声，只可惜这孩子生来只能在床上过完他的下半辈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以及那貌似女孩子的忧愁者的拧着的眉毛，只有面对着他的姐姐吐蕃还有那台停放在暗红的梳妆台上的不断变化着图片的动物时才放出光亮，平时他是拧着眉毛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尤其是他的姐姐吐蕃走后，这孩子就从来没露出过笑脸，胖嘟嘟的小脸儿迅速的沦陷下去，无论她亲爱的妈妈熬多少的鸡汤。
三昧那时候在花婆的尾巴上，那时候的她还不叫三昧，正值午后，赶走了几只苍蝇和那儿飞来的蜜蜂后，她昏昏欲睡， 突然她被一阵强烈的唾沫潮流给激醒，眼看着土豆极力挪动着无力的小腿，口中嘟嘟的机枪声，双眼兴奋的发着光亮，然后迷迷糊糊的她就被吓醒了突然看到红色的东西蔓延在那台动物的脸上，勃勃的仿佛有无限的生机，她知道，她心中跳跃着的火焰，是土豆娘从橱窗里逗弄出来的红焰焰的东西，
“妈妈，这叫什么呀”土豆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他的娘
“三昧真火”土豆的娘从干涸子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对他的儿子说，
于是三昧就记住了，那团火焰啊，真是明朗，仿佛天边落日十分的云，煞是好看，三昧于是成了三昧。那只猴子跳来跃去的还很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了。
三昧一改平日作风，跟着花婆四处燃烧着，渐渐的大家就习惯了，想起花婆，三昧的眼泪马上就像瓷碗里浮满的水一样四处奔流了。
天涯简直受不了，这女人的眼泪无声无息，弄得他心里惶惶的，说来就来。
（四）
天开始泛起鱼肚白。
不过像极了花婆的眼睛，三昧躲藏的很吃力。被天光照的感觉涩涩的。今天是个好天气吗。天涯心里七上八下。
春来的风带着股淡淡的青草味，四处流溢着嫩芽蹦出地面时泥土的膻味，天涯早早的醒了，望着天光寸寸的逼近，心里莫名的烦躁，三昧痴呆呆的望着山梢头的那一抹红。从浅红到枫红，橙红，绛红，红焰从山头开始燃烧起来。
但是迟迟的不见那活通通的丹阳冒出来，世间万物都在一刹那见寂静了，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那最为动魄的时刻，就在这时候，一只年轻的声音在山岗那头，一头公鸡。熟悉又陌生。
天涯霍然间仿佛从梦中惊醒。
突兀的，太阳从山头跳出来，红彤彤的甚是耀眼，千万道霞光瞬时便把整个山沟沟乃至万物横扫了一篇，天涯羡慕这种俾萘一切的目光，王者归来的感觉，而他和她却都是一根羽毛，太阳一会儿跳进云层，一会而探出头来，仿佛是顽皮的孩子，光从白棉棉的云层倾泻下来，拉成了一条条光柱，煞是壮观。
万物开始了新的一天， 露珠刺溜溜的滚落，打湿了叶苗，清晨的麻雀永远在谈论着那里有最新鲜的粮食，一只乌鸦刺溜溜的飞回巢穴，告诉孩子们今天是个好天气，长尾巴的布谷鸟若无其事的打扮着光洁的羽毛，她打算梳着今年最流行的头饰出嫁，可是对于天涯，这又有什么稀奇了，日子在继续，逝去的再也回不来，这天和地不因为逝去的东西而停滞，依然生机而活力的循环往复着，而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那个年轻的嗓子，他是个小东西，关心的永远与自己有关。
“三昧，你不觉得今天有点奇特吗？”天涯掐着自己的嗓子做着鬼脸说，
“。。。”
“喂，今天是个好天气”，天涯急切的望着三昧，看着天涯恳切的脸，三昧顿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极为亲切，她决定忘记花婆，还有以前所有的一切，
“一头公鸡”三昧用尖细的嗓子说道，边说边划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就是她的全部。
天涯老早的注意到了三昧的表情，不禁有点懊恼的得意的想，女人那，永远都是健忘的动物。
“我准备去会会我们的邻居，”天涯郑重其事的说。
是该好好聊聊了，这个年轻人，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里的事，起码天涯多呆了很长时间，向他展示下自己也未尝不可。最重要的是了解这个家的秘密，对，天涯这样想着，便拖移着步子，匍匐前行，三昧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
突然一阵灰尘扑面而来，随后是扫帚擦着地面的刺刺声，天涯从来没有觉得这种声音如此好听过，但是他还是躲在门埂下面，感觉自己有义务照顾三昧。这样想着，心情愈发好起来。
鸡窝在太阳的正对面，整个儿阳光笼罩着，竟然焕发出金黄的颜色，那只年轻的公鸡，眼睛半开半眯着，整个脸蛋儿通红通红的，他的后面是假寐着的母鸡羞切切的脸，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四处的唾沫和眼光聚集在年轻的公鸡身上，天涯莫名感觉不舒服，但还是凑上去，
“年轻人，你是刚来的吧，”天涯看着那双半眯者的眼睛无动于衷，他心里感觉冒着火星儿，
“大哥，你也是新来的吗”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公鸡尾部传来，天涯扬了扬脖子，顿时呆立在那儿，三昧看着眼前的羽毛，立刻把她当成了情敌，也难怪，这根羽毛的确不错，金黄金黄的，仿佛有着与身居来的高贵，天涯没来由的有股冲动，也不管风沙大，蹭到前面，说了自己的身份，看着她惊诧艳羡的眼神，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满足。
公鸡醒了，听着天涯的叙说，嘎嘎的笑了，笑声很大。引得母鸡不停的向这边张望。仿佛自己永远是不凋落的，他是把自己当太阳了，天涯悲哀的想。等着瞧吧，事情还没完了。果然，低矮的格子窗户后传来一个女人压抑的哭声，那么愁苦，仿佛受尽了极大地委屈。三昧顿时失声叫道，“李大妈。。”她太熟悉了，这个女人的哭声永远是那么压抑，仿佛把自己的愁苦压抑着，在没人的角落里面一点一点的往外挤，就像挤牙膏，可是这种压抑的哭声没持续就听到粗暴的吼声，“你这个贱女人，吐蕃去哪儿了 ？”随即是抽抽搭搭的啜泣，随即归于平静。
院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撑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怕遗落声音随风飘走，声音突然中断了，变成了空白，大家仿佛被抽离了氧气，在高空稀薄的气体中小心翼翼，说实话，这个女人在家着实不容易。她所背负的远远终于他那羸弱的肩膀所能承受的重量，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公鸡小名叫小明，这年头，到处是小明，天涯不屑的想。公鸡在院子的墙角处剔着牙齿，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三宫六院在阳光中崇拜着望着他，他从来没感觉这么舒适过，这就是人生，得意时须尽欢。哈哈，他听到自己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不好，让他的妻妾听到了，岂不是有损尊严。他叉起双脚，像个火球一样从院子的东头飞奔到西头，因为感觉自己这样很酷，古语说，女为悦己者容么，想到这句话，他就莫名想到他可爱的小主人天宝。是的，说可爱是因为他心中到处是被感动着的柔情，慢慢的，稍微一抖动，他的泪就要掉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他吸吸鼻子，天宝永远是他的偶像，对，就像我现在是一大群花母鸡的偶像一样，那个地位仅仅次于太阳，在这个行业，他们的职业之神就是太阳，一辈子做着太阳的情人，且无怨无悔，这就是命。
有天死在太阳下面也是福啊，小明想着，就去啄口吃食，可惜天宝出去了，和那个娇小的女孩子，叫什么吐蕃，说实话，第一天，他还很仇视这个女孩子了，夺取了他的天宝，虽然天宝总是欺负他，但他就是喜欢，他那眉毛没来由的像要出鞘的小李飞刀，一双眼睛眯着可睁开时却是寒星一样，坚硬的手指，有力的臂膀，结实的胸膛，还有奇怪了，看吐蕃蓦然转变了光线，眼眸的寒星般的光芒霎间隐匿了，露出了只有在夕阳在落入山头时那么柔和的一瞥，就那么一下子，寒冷如冬蓦然四季如春了。天宝竟然是从那个女孩子走后开始对它另眼相看的，那目光柔柔的，飘忽的，突然就飘到那太阳的方向去了，唉，小明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放出了淤积在他心中长久的压抑和委屈。真的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五）
天色均匀的泼洒开来， 仿佛一个托盘，沉甸甸的里面是骄傲十足的太阳，泥土擎接着 金黄的太阳，泛着柔和的光芒，烟囱里面粗犷的冒着黑幽幽的云朵，说实话，小明对着这烟囱没来由的精神紧张，差点绞着脚漫步的时候摔了跟头。渐渐的，低矮的房屋里面想起小男孩土豆的嘟嘟声，女人趔趄着脚麻木的挪移着的脚，沙沙，仿佛是蝉咬舐着的桑色，缓慢而又惊心动魄，那么齐整不一，而有循环往复。农家的一天开始了。
天涯匍匐在金黄色的地面上，细细的沙砾浮动着，三昧懒懒的在风的吹拂下理着自己的羽毛，洁白的闪着柔和光亮的，早晨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咸味，冷冽冽的，公鸡小明迈着八字步儿走出来，后面跟着它的三宫六院，那一个个羞涩的耷拉着脑袋却明显感觉出有了当家了的骄傲，天涯看了不禁摇晃脑袋，真是合了那句旧人不去，新人不来。小明独自享受着三宫六院的腐败和温柔，时不时的在花猫面前像个炸了了火球一样飞过去示威，颇让母鸡自得，天涯看了也不过是叹口气，总觉得小明太张狂了，公鸡当年多么威风，红红的冠子束个爆炸式的发型，传说中的狮子头，反正天涯在后面也跟着威风凌凌的，可是谁又能保一世威风了，天涯正沉沉的陷入自己的遐思之中，突然，院门开了，仿佛生锈的铁锹碰撞在僵硬的泥土上面，少女纤细的背影落寞的站在门口，一头秀发在风中摆啊摆，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杏黄的旅行包，
“吐蕃，吐蕃。。。。”妈妈憔悴嘶哑略带惊慌的声音
“姐姐。姐姐。。。。”弟弟稚气未脱急切兴奋的喊叫
“唉，。。。。”老奶奶苍老的叹息声
院子中的一切都开始活跃，仿佛这个少女的来临注入了神奇的魔法，大家静静的却每个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迎接少女的到来，但不知为什么每个人觉得少女牙龈使劲咬着的双唇是那样的无辜，吐蕃默默的站立着，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她看起来疲惫极了，可偏偏那双镶嵌在一双蹙眉下的眸子像星辰般闪亮，她的目光渐渐柔和，光线投射在她的脸部的轮廓也渐渐柔和起来。泪水渐渐的从长长的睫毛下面溢出来，轻轻的一眨，变掉落在地面，混合着泥土浮现一个浅显的窝。
“ 为什么还要来，你不知你叔在四处找你吗？”
“你。。。。 赶快走，走的远远的，吐蕃，再也不要来了”
“为什么，妈妈，”弟弟嘟囔着小嘴不解的看着母亲，从母亲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泛出的混黄的泪珠儿，便懂事的一言不发了。
“妈，我来，是要带你一起走”少女倔强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传来。带着颤音却是异常的坚定。
院子中的空气开始凝结，小明和母鸡们不解的眼神，天涯三昧沉重的喘息声，吐蕃真的不走了，可是大家明明感觉着危险在渐渐莅临，不由在心底捏着一把冷汗。可是看着少女那身躯仿佛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它们总是感觉来自阿波罗的精华贮存在里面。
母亲受的委屈够多了，她无法丢下她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从她出身到现在，她的至亲之人就只有母亲一人了，她不能丢下她，她们彼此不能丢弃对方，否则就失去了生的意义。
可是此刻的母亲了，看着少女阳光般的面容，略感着欣慰，十八年的侮辱十八年的忍辱负重，十八的辛酸，浇注成了今天的如花似玉般的她的女儿。可是转眼间看着那骡圈着双腿的儿子稚嫩的眼神，母亲霎那间的光芒慢慢减色了，变得黯淡。她想过 ，在十八年前的一个大雨浇注的夜晚她已经想过，但是她选择了走进李家，于是没想过未来的路还是这么曲折叵测，让她在十八年后又一次面对自己的伤疤和自己的女儿。
坐在厨头边上的奶奶喁喁的哭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自己的儿媳，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有愧的，她这一生马上就要走完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这错综复杂的家庭，十八年前，一个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嗷嗷痛苦的婴儿入住了他家那毛胚房，看着李子似明似暗的目光，她做母亲的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她没本事啊，儿子捡双破鞋回来她没得挣扎。外面的风言风语，对她一个孤老婆子而言，只当作是风吹来，她避过就是了，可是，事情复杂了。那个嗷嗷哭着进门的婴儿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李子的眼睛从多年的暗淡无光变得她都有点不认识了，这是我的儿吗，她都感觉害怕，是从心里面，她从没有那么怕过，当土匪拿着枪杆子要粮的时候，当老头儿撒手归去的时候，当自己一个寡妇独自拉扯着儿子上吨没下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口气在，但是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傻愣愣的不知所终，终于，她发现了儿子的目标，使这个一直在他家长着的小人儿，一天夜里，她的耳朵是那么的聪慧，仿佛是在黑夜里面嗅着猎物的狗，李子，也就是她的儿子，静悄悄的来到她的卧房，她知道，李子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看那个在他家长了十六年的继女，她预感着什么事情要发生，她是如此的惊慌，以至于她颤巍巍的脚踢翻了头旁的放着的痰桶，但是她有时如此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紧紧的用手护住睡在身后的这个与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女孩儿，看着儿子愤恨的脸仿佛野兽般在门旁湮没，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儿子是如此的令她陌生，仿佛隔绝了几世的人。从此她们母子好像时而成了陌路人，时而成了猎物和被猎者的智慧的争斗。时而彼此看透了对方，恨透了对方，不管怎样，这留下的血脉里面总是牵扯着她，正因为这样，她剩下的生命仿佛注入了某种东西，时常咽不下留在嗓门的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太阳和星星交替的时段。老了却死不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咽下那口气。蹉跎的岁月，几世的孽啊。
（六）
吐蕃站在院中，太阳的光华从云层直泻下来。她眨着睫毛，看着这一切似是而非的东西，仿佛在梦中，很多年她就在这儿了，可是突然之间她对这里充满了陌生，原本很熟悉的东西突然间变的自己无法预知，她恐慌，从学校到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但每一次都令她心寒，哆嗦，那双十几年来对他横看竖看不顺眼的继父蓦然之间变得莫名起来，她少女的心开始温馨的感受着家庭的温暖，却是蓦然间从一个夜晚开始明白了这个寂寂几多年的家庭中隐藏的危机，让人惊心动魄的颤抖却无处可走的悲凉。陡然间，她长大了许多，把自己深深的隐藏在莫名的忧郁之中，那一幅幅发着五颜六色的画幅之中，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产物或许就是这来自自己笔触的最深的感情。十八呢，她恁是靠着自己的肩膀去攀登一个个高峰，她想着只有不停的攀登，才能甩掉那泛着肮脏的带着强大压力的气流，高处不胜寒，但她宁可一个人孤独。也不想别人来玷污，于是她的目光，她的脸庞，她的眉尖，她的举手投足，都沁满了霜华。令那些厌恶着的气息在几里之外变成雪花。可是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堪，她已经很努力了，还是跟她捉着一个个可笑的迷藏，让她时时不知所措。如果没有母亲，也许她就可以轻松的抛下这里的一切，可是偏偏使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最终要使她裹足不前。
她毕业回家，母亲含着的泪，那可怜之及的眼神令她厌恶而又心痛，你难道不能等我长大吗。她大声质问着。可是回答她的却是那肿胀的眼泡，那满身的淤青，触目惊心，她真的要嫁给那个半痴半呆的人吗。不要，她坚信着自己的命运的轮子上没有这道褶皱，所以她义无反顾的离家。
现在却眼睁睁的的望着这眼前的矮小的房子。仿佛天底下最为渺小的东西。
正午的阳光猩红的厉害，光线直刺刺的射下来，仿佛要点燃这里的一切，空气的水分子躲得没了影儿，天空中游弋着几朵飘忽忽被炙烤的蓬蓬松松的云彩，白的格外耀眼。小明飘忽的双眼瞅着那群四处张望的母鸡，彻底被今天早晨的事搞蒙了，于是他低下一贯高昂着的红冠子四处寻找那根前辈羽毛。此时的天涯静静的匍匐在一个墙角折叠的阴影处，不禁要把那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个清楚。
吐蕃回来了，他是多么的高兴，仿佛所有的岁月都在她来的刹那见复活过来，她还是那个小女孩，他还是那个钦慕她的羽毛，可是莫名的感觉吐蕃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她高昂着的小小的秀美的头颅，还有那优美的颈项，可是这次吐蕃来干什么呢。难道她不明白她的父亲要自作主张的卖掉她吗，她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抗来自那炽烈的土地深处根深蒂固的观念吗，这片土地让人爱却同样让人恨，陡然间天涯感觉整个身体都是被冰浇注过的，他晦涩的羽毛不得不暴晒的六月的下面。是啊，春天早已经过去了，这似火的炎夏带给他们什么呢。天涯在那一瞬间突然被自己的失望击的差点粉碎。
门吱呀一下开了，仿佛古生的窖门揭开沉重的气息，彭的一声，里面的糜烂四散开来，李子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后退着，仿佛为着这家唯一的男丁让开位置，天涯皱着眉他同所有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的女人们一样恨透了这来自杜康的馈赠。母鸡咯咯的飞快的往后推去，没有来得及的少不了李子踉跄而来的脚，小明红着冠子把自己炸成火团，直蓬蓬的像平衡着的直升飞机向李子飞射过去，原想着直扑着这男人，震震他，没忱想，在历经一根鸡毛长的地方被一股扑鼻的浓烈的酒味熏的昏头，然后一头撞上院子里面没来的及放进去的行李箱。
“啊。。哈。。。，吐。。吐蕃。。。回来了”李子那双刚才迷糊着猩红的醉眼顿时像灌了水，跌跌撞撞的脚步有了节奏，一脚踩在花猫的尾巴梢上，“喵呜”花猫惨叫着窜进了房屋。
天涯斜靠着墙，无意间三昧紧紧的靠着他。
天涯想挪开自己，但是还是作罢了，今天天气要变了。
西风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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