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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过道，一位老妇人拿着笔和本靠墙坐着。老妇人瘦小干枯，黝黑的脸上皱纹密布，却抿着嘴，两眼放光，四下扫描。
见我走来，立即起身道：“姐姐，找工作吗？”我一愣，站住了。“想找呀！”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很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姐姐，咱们这样吧。工作不少，也得看你能干什么。先登个记，叫什么名字，留个手机号。”
“李阳，太阳的阳”我脱口而出。
“啊呀，真是巧了，我叫李月，月亮的月，咱们太有缘了啊！”她拍着我的肩膀嘎嘎地笑着，露出一口里出外进的黄牙。
手机号是真的，即使留给骗子对我也没什么损失。接着她问了我的年龄、职业、求职意向等，我都一一谎报。
听说我是刚退休的师大中文系副教授后，她乐得合不拢嘴，把我拽到暗处沙发上一五一十地讲开了。
她先自我介绍，说是公司高管，经常跟老总出差云云。公司是国家重点扶持的实业集团，老总身兼国家要职。先培训半个月，一分不收，培训结束每人发1500块钱，然后上岗。
培训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名牌高校教授和全国著名专家讲座。讲明天我们如何养老？个人家庭如何理财、如何抵制通货膨胀、为什么我们老了才想起挣钱、为什么外国人年轻时就想着挣钱......她讲得唾星乱溅，满嘴白沫。
二是由讲师授课，告诉你该怎么去说，怎么去做。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电话，拉客源。想方设法留人家手机号。你只要听话照着说照着做就能挣大钱，记住：听话！照办！
比如说：“葡萄熟了，免费品尝玫瑰香葡萄。XX公司明天中午在XX大厦举行新老客户答谢会，由全国专家谈“明天我们如何养老？个人家庭如何理财……欢迎光临。”
叫不来你再联系下一个，只要人能到，就OK了。其他一切你都不用管，等着拿钱就是了。老妇人嘱咐多带几个朋友过来，按人头提成。
我故作为难状道：“我得对人家负责，我干好了，才能有说服力。”老妇人说我不愧是老师，说得在理。
每周休息一天，保底工资2000元。每打出一个电话都有提成，每叫来一个客户提成更多，新手一个月至少三千元，干好了一个月五六千没问题，还可以升为讲师或高级主管，那可就不止五六千了。
我故作激动状，拍着大腿告诉她：“打电话比讲课判作业简单多了。我正愁没地方补差，现在挣点钱多难。儿子谈了几个对象，都因为买不起房吹了，有一次儿子公然说我废物点心！我这个气啊！想不到一把年纪还有这等机会。”
她激动地抓住我的双手，嘴唇直抖，一个劲地说：“咱俩有缘！咱俩有缘！！”我也亢奋地使劲摇着她的手臂。
门口有个驴肉火烧馆，她拉扯着非要请吃饭不可。我执意要走，说等我成功了请她吃饭。她五官缩成一团直说我弄反了，我只好答应她第二天下午共进晚餐。
我们约定，第二天下午两点去公司听讲座。她要亲自把我介绍给老总，要我最好一点半到。我“激动”得双颊发烫，紧紧攥住她的双手不放。
想不到她追到公交车上，给我翻看她与老总的照片，并一再告诉第二天中午她在大厦门口等我。临下车还伸出食指中指，做了一个“Y”型手势，说跟着她干，一定能成功。我则信誓旦旦：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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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看着她给我的印刷粗糙薄薄的广告单：带薪培训，高薪诚聘。XX公司是一家中、美、德三方合资的大型金融企业，公司正筹备上市，特培养一批营销储备干部，特诚邀您的加盟。专业的职业规划培训，带薪培训，让您成为职业经理人。
应聘条件：不甘于平凡，追求成功的有志之士。
福利待遇第一条：管吃管住。
第二条：底薪2000元，外加提成，多劳多得，上不封顶。工作业绩突出者，年终奖金可高达18万元。
“怀疑是最大的成本，犹豫将错失良机！一个电话或许是您走向成功的开始！”
第二天中午老妇人短信发来。13：30，短信再次发来：姐姐别迟到啦！你是大学老师，有素养、有文化、有口才、有形象、有亲朋，听话照办成功在眼前！李月。
紧接着电话打来，我不接。我直接回短信：气死我了，老公不让我去！还在争吵！
她很快回复：姐姐真让我掉链子。还没干过这种事。对新人不能100%信。伤心、伤情、伤钱、伤诚信。我赶紧回复：误解，我还在争取。
13：45分，短信传来：很可能我误解了，钱小事，我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刚才老总问，我还胸有成竹对地回答：素质肯定是最好的……老总焦躁等待，拳头咯蹦咯蹦响。我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巴！你事先告我还来得及弥补，可你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丢老人了，这月奖金别想了……
想着她在毒刺刺的太阳下暴烤，我却在小区森林里荡秋千；想着老总暴跳如雷，她被吓得五官挪位，哆里哆嗦，笑得我肚子疼。
晚上我又短信回复：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曲解。她很快回复：姐姐为难你了，对不起，不知家规这么严。如今不少人为了钱不规矩，搞传销，让人不得不防。为难你老公了，有情后补，咱们还是朋友，月底忙。下月不忙抽时间共进晚餐。
我回复：海天一色如何？
海天一色是当地最高档海鲜酒楼，餐桌支在海边沙滩。
好一会短信才过来，只要你来参加培训，去哪吃都行。
我发去最后一条信息：逗你玩……
“滴滴——”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跳出两个字和一对叹号：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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