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河野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不富庶,风景也不美。镇子很小,小街一眼可以望到头。街两旁的商户稀稀疏疏的,镇里里居住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青壮劳力大都出去打工了。
镇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学校,校长是一个精廋的中老年男人,名叫牛派,人称牛校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牛派此人,善言辩,与别人辩论时能抓住对方言论中的破绽,揪住这一点,无限夸大,层层演绎,让对手胸脯起起伏伏,脸红脖子粗,却无言以对;就是无理,他也能三分犟,在镇上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不过,此人有时也古道热肠,也有他优秀的一面。所以,教育局局长如走马灯,换了一个又一个,牛派的校长却一下干了二十多年。
领导做的时间长了,牛派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语,慢慢地迷失了自我。在他们学校里有一个叫胡丽的年轻女教师,身材颀长婀娜,颇有几分姿色。胡丽幼时家贫,自卑之后变得虚荣。她觉得自己拥有如此好的容貌就应该高人一等,无奈嫁个老公也是个不争气的,家里没有万贯家财,工作上也没有出人头地。看着别人过得滋润,不免嫉妒得眼睛喷火,恨得牙根痒痒。嫉妒恨之余,就不免做出一些攀高踩底,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之事,在单位人缘特差。有一次,胡丽出事,牛派帮了她,胡丽就在牛派身上打起了注意。只要给牛派搞好关系,好处大大的。 在之后的若干年里,胡丽通过表忠心、送礼物走进了牛派心里。当胡丽忽闪着大眼睛,深情地对他说:“我干这些工作都是为了你,如果换了校长,我才不干呢!”当胡丽和丈夫开着小车来接牛派,娇滴滴地说:“知道你没车,出行不方便,我们借钱买的车就是来接送你的!”牛派彻底沦陷了。胡丽趾高气扬地走在校园里,谁都不放在眼里。教导主任派她监考,她一句“我有事!”转身就走。大家集体干活,前天,一个女同志孩子小,干到放学,以为没事了回家了,牛派大发雷霆:“学校都没通知让走,她就走了,真是不像话,没组织没纪律,明天谁也不准请假!”结果,第二天,胡丽请假了。主课她不教了,年轻轻带点不考试的课,每天干的最重的活就是吆喝挣死了。怨声载道又如何,牛派给她撑腰呢。工作轻松,但实惠多多,牛派偷偷地给了她很多荣誉。
教育课程改革,校本课程成了一个亮点。牛派宣传上级精神,要求本校老师也要跟上时代,编写校本课程,并几次拍胸脯要大力支持。学校有几个老师,自发组织,开始了漫长又艰苦的工作。他们利用休息时间上网查资料;利用节假日外出考察;寒冬深夜,腿上盖着毛毯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历经冬、春、夏三季,他们在没花学校一分钱的情况下,终于完成了校本课程的编写,并上交给了牛派。牛派此时已是好大喜功,他拿着校本课程到教育局邀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但表扬之后该拿出实际行动出书了,他却以各种理由推脱。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胡丽坐在牛派办公室,拿着牛派的手机玩,看见上级下发了评选校本课程的通知。胡丽想得到这个荣誉,就向牛派撒娇:“牛校长,你看别人都晋级呢,我啥都没有,要不,你把他们编的校本课程改成我的名偷偷报上去吧!好不好嘛——”她发嗲的声音让牛派很是受用。说干就干,牛派用学校公款偷偷把书印刷了,偷偷交了上去,胡丽偷偷获奖了。
几个编书的傻瓜也不敢去质问牛派为什么不出书,怕牛派说他们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学校经费紧张。但校本课程是自己辛辛苦苦的心血,也不想付之东流,就决定几个人集资出书。第二年,他们从别的学校听到了评选校本课程的消息,就上报了。可很快结果就出来了,他们的书属于剽窃别人作品,取消比赛资格,他们懵了。几个人赶到教育局,主管领导拿着他们的书和去年胡丽的书比对,一模一样。他们气得浑身乱抖,语无伦次地向领导解释:“这书真是我们编的,我们编好了之后交给了牛派牛校长,肯定是牛校长给了胡丽。”领导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牛派的电话,牛派义正言辞地说:“胡丽的书是胡丽编的,我可以作证!”一个女同志气哭了,生气地质问他:“牛校长,我们都很尊敬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们编书全校的人都知道。”牛派冷冷地说:“我只知道胡丽编书了,你们啥时候编的我不知道!”教育局领导让他们回去找证人,如果这件事真如他们说的,要处罚一批人。
他们赶回了学校,其他老师对牛派和胡丽的行为也是义愤填膺,但一提到去教育局作证都蔫了。一是怕得罪牛派,二是如果处理相关领导,那得罪人就更多了,以后在教育上怎么混。他们无奈只好作罢,含着泪把打掉的牙吞进了肚子里。但他们一见到牛派就怒目而视,小声骂着:“卑鄙、无耻、下流……”
这事后来也传到了上级耳朵里,事实究竟如何,大家心里一目了然,刚好牛派也快退休了,就让他先回去歇了。退休在家的日子真不好过,没了前呼后拥,没了阿谀奉承,关键是没了胡丽的轻嗔薄怒、巧笑嫣然,胡派受不了。他给胡丽打电话,原来铃声一响接起电话,甜甜的牛校长挂在嘴边的胡丽,现在接电话非常敷衍。后来,电话也不怎么接了。
这天,牛派一个人坐在冬日的阳光里形貌憔悴,他看见原来编校本课程的一个女同志带着孩子过来了,悻悻地想上去打个招呼,可对方一看是他,扭头就走了,空气中还飘来了一句“不要脸!”
冬风吹起来了,枯黄的树叶在他身边沙沙地刮来刮去,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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