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返台,看到我倒在安宁病房的外公,差点认不出他
瘦到不成人形不说,头发全白光..和我印像中爽朗 豪迈的他完全是2个人
白天晚上24小时都需要有人照顾他,帮他尿尿,喝水 吃东西
白天是我大舅舅在照看,晚上则是我和小舅舅2个人轮流
晚上看他其实很累,因为他约每50分钟就会起床尿尿一次,有时候自己刚睡着,又要起来帮他尿尿
到早上回外公家时,好不容易可以睡时
又会有2个小恶魔 小表弟表妹 跑来吵我 抓我起来陪他们玩
而他们叫人起床的方式实在是有点过于暴力
但我又舍不得凶他们
自己一个人在异乡,他们出生时我都不在,久久回来一次,小孩子记性又不好
每次回来他们都忘了我是谁,只能疼他们一点,补偿他们
而且这家伙凶不得….不然就给你哭不停
我真的是老了,开始有这种心了
也许也是离家太久了,很珍惜家人
第一天晚上外公看到我,叫我他死后我不要伤心,他也活了一把年岁了
没什么好遗憾了
我觉得他真的很勇敢,这种时候了还在考虑我的感受
每每护士进来帮他打止痛针
他会告诉护士,不好意思,他是真的痛到受不了了,一直麻烦你很抱歉
这就是我外公的个性
在这种时候,他没有一直唸自己命苦 没有一直唸自己怎样怎样 他还在担心别人
他空洞的眼神一直看着天花板,状况一天比一天差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生命一点点的消失
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那个人是你的亲人时
另外在此我要表扬一下台南市奇美医院癌症病房的护士(当年陈水扁被开枪后送进来的医院)
她们都很细心很亲切,这对家属来说,很有安全感
我看着他发呆
漫漫长夜,我想着如果今天快死的人是我
生命在倒数中…..一秒 二秒三秒我又往死亡多走了几步
每一步都很惊险因为你不知道这个倒数的时间还剩多久
也许身体这样痛,我会很想快点解脱
也许我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我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他力气一天比一天小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像一根在烧的蜡烛,不知道会烧到完 还是先被风吹灭
半夜
其实我没睡,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起来的感觉其实很难入睡
无意间,我看到外公在哭,一直偷偷在擦眼泪
我继续装睡,保留面子给他
人的眼泪好像随着年记越大越值钱
小朋友每天哭…不值钱慢慢长的越大,越不是会哭的年记
而男人的眼泪又比女人的值钱女人动不动就可以哭哭啼啼,但是男人不行
所以看到一个七十几岁的男人偷偷在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早上推着他出去散步..
空气很好
一路上我们没有聊太多
只是问问我的感情世界,叫我要好好选老婆
我心想他不知道轮不到我来选别人是别人在选我
坐下来祖孙一起发呆了半个小时
有时候想到我爸爸
再过几年,马上就要换我爸爸变这样了
也许会比我想象中来的快,…
我……..准备了吗?
心里准备好接受打击了吗
口袋里的钱准备好付医药费了吗
想到自己在大陆3年多离开了家人
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短短几天我觉得我好像也老了很多
离开家里,总会让人有一种错觉
世上只剩下你自己
回到家里,又惊觉原来自己担子这么重
以前我自豪的一点是自己像打不死的蟑螂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克服 可以生存 可以活下去
可是如果你要这只蟑螂再去救别人时……可能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只是打不死生命力强可是我不是超人…
这次回来很多亲人来说我爸常跟他们借钱虽然都不多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叫我为人子女的一定要想想怎么办
突然发现,原来我的青春会比别人的短
因为我已经没时间再让自己吃苦收入少的去创业了
我爸爸生理上还有时间给我,可是经济上已经没时间了
他需要钱
而钱要从我这来
所以回到原点
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东想西找东西做创业
我需要的是稳定的收入
回来才知道
原来我的鸡排事业仇备半年开店2个月 这段我没收入的日子
他是又靠到处跟人借钱过日子
亲戚看到他其实像看到要饭的差不多
因为都知道他借这些钱是交房租和吃饭而且不会还还有 没多久就又会再来借
我在鸡排上真的投入不少心力劳力
现在要放弃我真的很舍不得总店也已经生意有越来越好的现像
但是毕竟是需要时间的最快最快半年慢的过一年两年
才可以达到我在外工作的收入水平
我想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等了
也有可能一年后什么都没了店赔光 倒了 也有可能
我的鸡排梦好像碎了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做鸡排我要开自己的店
就这样没了好像很没面子
面子
还是比不上现实
生活中现实就像一把架在你喉咙的刀
也许只是一件小小的事
但是他不肯让你去做你最好就是乖乖投降
有时候我们会反抗跟现实对抗
但是转头一看现实这把刀也架在你家人的喉咙上时
谁能教我我能怎么办?
这次回来,我爸告诉我,他又想存点钱,再自己开间店
为了他的面子,我把他叫出去后
在病房外,足足骂了他一个小时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想
都弄倒几间店了,凭什么他觉得这间店开了就会赚钱
我明白他不想拖累我,想靠自己赚钱,但是总得实际一点
之前叫他回香港又死都不肯
爸爸回家之后
关上病房的灯
刚帮外公接完尿洗完手
坐在外公的床边敲着键盘
看着他看着窗外
有一种无力感不断的从心里勇出来
肩膀很重心象是被开了一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想到….我是谁?
这个问题很抽像
我是一个男人是一个29岁的男人 我是一个乐观的男人
我是一个身高178的男人 我是一个短头发的男人
我是一个什么都要靠自己之外还有别人也要靠我的男人
我是一个交不到女朋友的男人
我是一个玩滑板的男人
我是一个得过小学全校美术比赛第一名的男人
我是谁?
经过这么多事情后
我是谁??
经过很多连回想都没有勇气的事后
我是谁?
我的身份是什么?
我的心灵是什么样的人?
我经过些什么事?
我是谁?
我突然想通了
等到我外公的事结束后
很快的
我将不再无力
不再无助
因为所有的事都会被我好好面对一步一步解决中
永远不会倒下
如果你问我我是谁??
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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