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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中有情丨阿彩的自由

疫情中有情丨阿彩的自由

作者: 读思之所 | 来源:发表于2020-05-29 21:54 被阅读0次

    文/子非鱼

    正月十五那天下午,阿彩出小区时,被门口保安拦了下来。这还是头一回。要知道,她们一家住这里可将近十年了。

    四岁的女儿一早就没精神,额头有点儿烫,37.8度——阿彩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春节,他们和其它人一样,天天窝在家。无聊就无聊吧,只要健康平安,便也知足。谁知越担心什么,越遇到什么。

    阿彩先是用温水帮女儿擦洗,贴了张退热贴。谁知到中午,女儿体温反而升到了38.2度。阿彩只好带她去社区卫生院。医生说,还是拍个片子吧,得去医院。为这,阿彩很恼火:发烧就检查肺,这不明显是小题大做吗?

    眼下新冠疫情正紧,防控措施不断升级。十多天来,进出小区时,保安人员又查通行证,又测体温,如临大敌。近几天,还时常能听到“嘀都嘀都”的救护车声音——每当这时,阿彩便竖起耳朵辨别声音的远近,生怕就在附近。当然,阿彩相信,女儿现在的情况并不一样。正是基于这点自信,她决定让老公驾车载着她们去医院。

    所以,阿彩在出门之前,对于保安这道“关卡”,其实是有思想准备的。现在,她就面临着这道防线。

    你们要等一下!值班的保安掷地有声。这个黑瘦的小个子中年人语气坚定:“这种情况,我们要登记,还要跟上面反映!”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急着去医院,没时间在这等!”阿彩气愤地几乎在吼叫。

    她的气愤是有道理的:倒不是不能忍受几分钟的等待,而是对方说话时公事公办的态度令她顿生反感。甚至,她敏感地捕捉到对方的语气之下,似乎暗含了某种不怀好意的歧视。

    很快,一个高个子保安过来了,他制服笔挺,梳着小分头,有点队长的样子。他略弯下腰靠近驾驶位,对阿彩的老公说:“不好意思,老板!如果是有发热病人,公司要求拨120来接,您看……”

    “我们自己开车过去不是更快吗?”坐在后排的阿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队长扭过头,对阿彩说:“大姐,按公司要求,原则上发热病人是需要做好隔离措施……”

    阿彩再次打断:“那隔离了谁照顾,我小孩这么小!再说,真有问题要隔离也是隔离我们一家吧?我们现在这样,跟自我隔离有什么区别?”

    队长略有犹豫,随即转身跟小个子保安低声耳语了一番。再回来时,他说:“这样吧,你简单登记一下情况和联系方式,便于我们回访。没有问题嘛当然最好——我们其实也是没办法!”

    对于这假惺惺的“网开一面”,阿彩虽说并不情愿配合,但想想也算是争“赢”了,便让老公下车登记,这才得以通行。

    医院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医护人员裹着防护服,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和护目镜,气氛肃然。阿彩对他老公一肚子的抱怨。昨天他要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不就没这事了吗?可他偏偏带着女儿去什么楼顶,说是要透透气儿。楼顶该有多大风?女儿一定是吹了冷风受了寒。

    那风里,不会也有病毒吧?气溶胶?阿彩脑子里冒出这个新学到的名词,心陡然揪了起来。

    抽血检测、核酸检测、拍片子。阿彩他们抱着女儿楼上楼下奔忙。然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忐忑不安地等结果。时间很漫长。

    阿彩摸出手机,微信里跳出一篇文章:疫情过后最想做的事。阿彩轻轻哼出一声苦笑:多么矫情的话题!何况,对当下的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嘲弄啊。她把手机按成了黑屏。

    话说回来,疫情过后,她最想做什么呢?心乱如麻,她想不出来。

    她再次点开那篇文章。文末的读者留言很活跃,有的想去理发,有的想去户外狂奔,有的想约朋友吃火锅……阿彩想,都是些多么遥远的自由!她继续翻,有个留言让她的心陡然一沉。很短,只有五个字:为亲人上坟。阿彩匆忙将手机又按回黑屏,如鲠在喉。

    检验结果终于出来了。医生对着电脑说,情况看起来主要是细菌感染……阿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谢天谢地,不是病毒!不过医生又说,需要住院观察。

    “为什么?”

    阿彩不解地问。医生的目光扫了扫阿彩,又迅即移回到电脑屏幕。不知是他担心面对面的交谈会有“感染”的风险呢,还是觉得阿彩的提问纯属多余。总之,他说:“非常时期,谁能确保!”

    这个要求,阿彩断不接受。道理很简单。住院,不是更容易交叉感染吗?阿彩摇摇头:“我们不住院。”

    医生一怔,说:“你是小孩的监护人,你不想住,我们也没办法。”他边说边摸出一张纸,又说:“不住院的话,就吃药观察——签一下知情同意书!”

    阿彩看也不看那纸上的内容,飞快地签名。她反感于别人对她说“没办法”。在她看来,这三个字的潜台词就是:不是我的错,你看,我只是按章办事,我不需要负责任!如果说保安队长讲“没办法”之后阿彩终归还是“赢”了,那么此刻,在医生的“没办法”面前,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赢了。相反,她感到莫名的委屈。

    那天晚上,阿彩几乎一夜没有睡着。她不断宽慰自己不会有事儿,却又总在胡思乱想。好在凌晨2点的时候,女儿终于退烧了。体温没有再升高。天亮之后,阿彩拧了毛巾帮女儿擦脸,女儿一次次将头往里缩。

    阿彩问:“怎么了?”

    “痛!”

    “哪儿痛?”

    女儿指了指右边的腮帮说:“这儿!”

    阿彩再次来到医院,昨天的医生不在。新的值班医生仔细地察看病情,了解了头一天的情况和检验报告。最后,他对满脸愁容的阿彩说:“没事,这是扁桃体发炎!”

    女儿的病第三天就已经完全好了。但阿彩仍然心有余悸。她盼望疫情快快过去。她发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自由。

    对,“自由”这个词,阿彩很少会记起,但这不妨碍她对自由的理解。她在乎的并不是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而是可以做什么,以及可以不做什么。

    可如今,很多事情都不可以做,很多事情都必须做。很难受,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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