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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江南寒意渐浓,空气里都飘浮着不可捉摸又无处不在的冷意。只要从室内走出来,便都忍不住呵几口气,顺便说上一句,呵,天可真冷。似乎这一说便可稀释对冬天的一种厌弃。其实说与不说便也无有不同,即使说上这么一句,还能拒绝冬天不成?
真的,我很不喜欢江南的冬天的。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依然无法适应这片土地给予我的冷寂。每年冬季一来无非是徒增一份乡愁罢了 。如果是在夜里,走在冷寂的夜色中更觉家乡冬夜暖。怀念的滋味终究是不好受。
湘东的冬天也是很冷的。记得小时候,一到十月冬天如期而至。早上起来弯弯的乡道上便铺满了一层如犬牙般的霜花。一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脚底蹦出来,我们一路伴着那清晨的协奏曲往学校里赶,心里乐呵呵的!
即便日子已被冬天占领,但生活仍旧是热气腾腾。家家户户都会拿出烤火炭盆,在太阳底下把炭盆底座收拾得锃亮锃亮。一入夜,女主人拿出早就为过冬准备好的木炭,开始引火烧炭了。 不多会儿青烟直上,黑黑的木炭渐渐泛红,发出“哔啵哔啵”的声响。当家女人端起火盆往架子上一放,空旷冰冷的屋子立马就暖和和的。女人的脸上被炭火照得红润光泽。
晚餐一完事,洗碗的洗碗,收拾厨屋的便收拾厨屋,家务琐事安排妥当,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烤火、聊天。直到炭火渐渐熄灭,小孩也就起了睡意,大人抵不住哈欠的诱惑,张开嘴巴,不连续说几句“啊哈,”“啊哈”,是不会停下来的。一家人往各自的屋子走去准备安睡。夜深了,冬天也安静了,睡梦里依旧是暖烘烘的。
我家的冬天,周一到周六相对平静、闲暇。但凡到了周日,一大早妈妈就开始忙碌起来。我也要早起帮妈妈烧一大锅开水,水在锅里逶迤腾浪紧接着就是洗头、洗澡。妈妈得为一大堆的衣服忙碌半天。我喜欢烧开水,可以烤火,还可以在柴灶里窝几个红薯烤来吃。吃了烤红薯星期天就更像星期天,便也是真正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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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妈妈最喜欢坐在火炉边织毛衣、缝鞋垫。每年如此,似乎永远有织不完的毛衣,缝不完的鞋垫。看着细细长长的钢针夹着毛线在妈妈手里翻飞,灯光下她明亮的眸子更亮了,那一刻妈妈对我们的严苛而心生的怨愤足以抵消了,有的只是羡慕。当然也有听不完的故事,百听不厌的《谁不说俺家乡好》《牡丹之歌》《月亮走我也走》,悦耳动听的歌声在炉火边萦绕,夜便是最暖的。
眼下,家乡也早就入冬。火必定是要烤的。只是炭盆已被烤炉取代。同样是烤火,可没有炭火的暖。冬天没有一盆炭火,终究是少了几分情致,也少了些许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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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又如何,远在江南的我,什么都没有。
只好把冬天的诗句,写在一片凋零的黄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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