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1

城墙上面的灯光已经亮起，白色的光芒下是只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寒冷的风声连续不断，对于城市里面出行的人来说，却没有任何的影响，手中的货物只能换来一天的温饱，卖出去了，明天就不用饿着肚子。要是扔在自己家中，能不能够支撑自己挨到明天的夜晚，还是一个未知的难题。

货物已经换不来多少的粮食，家中又有着七八个饿了一天的口，全靠一个晚上的粮食来补充体力。稍微偷一下懒没什么，因此逝去的人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都是看着长大的。

一家子人的饥饿，不只是汗水流的不够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手中的货物很值钱，一般的品性都要十几万起步，粮食是必需品，价格都上百了。这样畸形的市场，算起来，也只能是印的钞票太多的缘故。可是，谁又有办法解决呢？

所以他就算是有着充分的货物，只要粮食是紧缺的东西，依旧会饿肚子。

只是今天的路人似乎有着焦虑的心思。往日在摊子上挑来选去的样子看不到了，他们的脸上只剩下了着急，拿起来的东西刚刚放下，又重新拿到手中。什么都想要，可就是不愿意付出相应的钞票。他的肚子已经响了半晌，正在等待着街上最后一批好奇的人的奖赏，好去那间熟悉的粮食店中购买今天的补给。但是围观的人又多了起来，也都是一副想要的神情，他察觉到了一点奇怪：

“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将两手插在一层油腻的黑大衣的口袋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顾客。口中呼出来的白气飘在空中，又沉在了路灯里。

“听说守城的那些家伙都撤走了，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连夜搬走？”

和他说话的是住在胡同口的张太太，虽然头发已经花白，岁数却要小的多。

“撤走了又怎样，新来的人还能禁止人做生意啊？”

他的话语里有着对于生意执着的追求，一口粮食的获得听上去简单，得到不是同样的简单。他不相信有人愿意辜负他们这些本分的纳税人。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2

披着方格子绒毯的三轮车夫已经丢掉了手中的车子，神情慌乱地向着前面跑去，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碰翻了好几家临街的摊子，他也顾不上道歉，反而是在向前逃跑的过程中回过头大声地喊着：

“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无法避免的三急，他正在这样想。正当他打算继续吆喝自己的生意时，从街道另一头传来一生凄惨的叫声，随后是一阵子弹出膛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子去看个究竟，原来和他一起在街上摆摊的其他人却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丢下了手中的货物，向前向左向右，向任何可以离开的方向慌忙地逃窜，用来保命的摊子上面的货物都没有收拾。

远处接连不断的传来新的惨叫声，还有枪声，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或者也是因为他已经通过那些凌乱的屋子和摊子看到了那样一群野蛮的人，他们和人交流的方式只有刺刀和枪。他不得不丢下一家子的口粮，躲进身后的臭水横流的巷子里。就算是藏身在密不透风的垃圾后面，他也心里不踏实，又勉强翻过最里面的围墙，躲进了院子后才缓了一口气。

3

原来平整干净的路面开始浮现充满焦味的尘土，路过的行人已经不见踪迹，只剩下一排排带着狰狞面目的野兽，在各个敞开的屋子里挥霍心中的兽性。紧闭的房子也在他们手中工具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晃晃，女人的声音是长久的，可以听到的惨叫。男人的声音也有，只是随着房门倒塌的一瞬间就彻底安静下去。

偶尔吹过来的冷风，在将街道上面沙幕一般的烟尘吹开后，在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世界里，死寂就成了唯一的声音。就算是这些人已经成为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存在，从城门处行驶进来的车辆，依旧用力地压过他们的身体，似乎他们这些人，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他通过那些四处亮起来的火光知道，刚刚的杀戮似乎只是一个前奏，他心里有些怕，四处寻找着赶回家还不会被发现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