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与政治腐败做斗争时,我们在与几千年来的文化传统作斗争。”
贫困、营养不良、较短的预期寿命,以及收入和财富的分配严重不均等现象,在当今世界屡见不鲜。
目前许多国家的经济增长率非常之低,有的国家甚至出现负增长。即使在一些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也同样存在着经济增长缓慢和人均国民收入过低的情况。在另外一些国家,尤其是前苏联国家,尽管存在着一支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大军,尽管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蕴藏着数不尽的自然资源,但是其经济发展状况仍然非常差。
这时,一种自相矛盾的现象便出现了。一方面,世界银行等国家金融组织常常难以在上述这些国家找到中意的贷款项目,而另一方面,各国对贷款的需求又非常巨大。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些国家的公共及私人机构功能严重不良。
政府运转失灵,意味着来自外界的援助不会被有效地加以利用。正是由于人力、智力和物力资源未能得到有效利用,那些低收入及经济增长缓慢的国家进一步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这是一个无限轮回的恶性循环。
贫穷,犯罪和疾病进一步摧毁了清廉政治所赖以生存的基础,加深了腐败的程度与恶劣后果,而腐败又进一步加深了贫穷和痛苦。
直到真正意义的政治变革发生,这种情况才会得到好转。
这些国家亟需进行体制改革,但改革却又任重道远。建造大坝、修建高速公路和港口设施、建造汽车厂以及展开探月计划从技术角度来讲并不困难,但是相比之下,革除政治痼疾、建立清廉高效的政治体系以及培养强大的富有创新精神的私营部门,却是一件极其微妙且异常艰巨的任务,绝不是仅靠画一幅改革蓝图、空喊几句政治口号就能完成的。
发展中国家形形色色的历史和文化因素,使得这些国家本身的能力同国际援助及借贷组织的要求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在政治评论家看来,这些国家组织并不认同各国的风俗习惯,因为未能使其援助项目适应个别国家的特殊情况。但是,尽管在某些情况下的确如此,但更多的情况下,还是由于大多数国家在整顿和治理本国的公共机构的腐败以便更好发展本国经济的发展目标上,确实做得太不尽如人意。
显而易见,世界各国之间存在着文化和基本价值观念上的细微差别。然而,有一种人类动机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并能够用来解释每个国家大相径庭的发展历程。这种动机就是利己之心,包括对于自己家庭和同辈群体的生活安乐的关切。
经济学家们称其为“经济学第一原理”。
伟大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先生率先阐述了这一原理:在恰当的法治等制度安排的市场经济环境下。每一个人的自私心最终可以将整个社会导向富裕和良善。
时下贿赂成习,腐败成风,充分表明各国在把个人私心引导向对社会有益的生产性目的这一方面,普遍是失败的。
要想理解为什么有些国家的经济政治发展会失败,我们必须了解私心在不同国家是如何得以控制或控制不当的。
能够最有效地控制私心的机制设计,莫过于典型的竞争性市场。在这种市场中,私心被引向生产性和创造性的活动,从而使得资源能够得到充分利用。而最坏的情况则是内战。内战作为一种争夺政治经济权力的破坏性争斗,常常以彻底摧毁法治和市场所赖以生存的政治基础而告终。在上述两种极端情形之间,还存在着其它一些情况,即人们既把资源用于生产性和创造性的目的,同时也试图在分配经济活动的收益时捞取一定政治上或经济上的好处。经济学家称这种情况为“寻租”。
最近的一些研究表明,严重的腐败现象,总是伴随着较低的投资和经济增长水平而存在。腐败不但削弱了国家产业政策的效果,而且还驱使企业被迫转入地下经营,催生了庞大的地下经济和灰色收入,并通过减少税基从而直接削弱了政权政治良性发展的能力。
而且严重的腐败还使得外国直接投资驻足不前。东亚国家亦不例外。那些深受腐败之害的国家如果能够降低其腐败程度,本来可以吸引到更多的外国直接投资。
虽然腐败有时可以和经济增长同时出现,但是腐败必然带来额外的成本,并且会扭曲商品和服务的实际价值。腐败的高级官员总是支持上马过多的毫无实效的公共投资项目,比如旅游项目,同时却又无法维持已有的合理的投资项目,如中小学教育。
腐败一方面降低了国家的总体投资水平,抑制了外国直接投资,而且还助长了基本建设投资的泛滥。在腐败政权统治下,那些从事非法经营等行业的胆大妄为者占有相对的优势。
跨国调查已经证实,腐败对于经济增长和生产力的提高极具消极影响,但是这一结论对于制定反腐败战略并无太大帮助。
可惜啊,人类从古至今研究了无数腐败案例,关于腐败的政治研究著作如汗牛充栋,却不能为各个国家各具特色的腐败做出强有力的政策建议。
这一方面是由于反腐败研究困难重重,缺乏可重复性和预测力,另一方面是由于反腐败研究的理论工具和研究视角有待变革。
各国政府、智库、学界需要全新的理论工具和研究视角对待腐败研究。
反腐败研究的方法不能仅仅限于实证主义和委托代理理论,还更要结合文化范式变迁和互联网媒介下的政治变迁等新时代特色的环境展开研究。
腐败现象是情境下的现象,它与社会中所有层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绝对不是孤立存在的。这应该成为每一个腐败问题研究者的共识。
腐败作为一种历史现象迟早会消失,正应了那句广为流传的名言:
唯有变化,才永远不变。
当我们对抗腐败时,事情正在起变化;当我们改变千百年来的传统时,传统正在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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