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布置半期考试考场，要求学生清空书桌。我班的某些学生包着书来蹭我的办公室啦。我半开玩笑说不允许他们放，他们也不管，找个地点，安放她的书就行。后来，L来了，刚好改到她的总结本，总结本上只有一句话：“今天没啥子写的”。我还在想这人又回到从前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和没交有什么区别？L问我：“老师，我把书放在你办公室行不？”我自动化反应：“不行”。L问：“为什么呀？”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总结都不认真写的，不要放在这里好了。”L的表情极不自然，嘴里为自己狡辩着，抱着书退出了我办公室。看到L退出办公室，我急忙叫办公室里的同学拖她回来，W说：“L抱着书朝寝室里去了。”我敲了一下自己，这自动化反应怎么这么快呢？L放书和她的总结根本是两回事，但我的浆糊逻辑把这二事混为一谈。很多时候，我们说“就事论事”。原本“就事论事”是件很平常的事，不足挂齿。现在我才明白，正因为做不到“就事论事”，所以我们才时常把它挂在嘴边。
对于这件事，我还是惭愧的。第一，我随时都请L帮忙，L总是很乐意答应；第二，L放书和她的总结是两回事，总结不符合要求，重新写就对了。对于L的总结我是不满意的，因为这个不满意，所以我拒绝了她的要求。这其实就是传统教育的有条件的爱——按我要求去做才是好学生，不认真的我就不答应你；第三，本来L就不喜欢写总结，再加上我拒绝她放书，她以后对总结这事恐怕是越来越反感。
想到这里，我想起了“坏苹果理论”，即一堆苹果里，如果出现一个坏苹果，我们会及时把坏苹果拿来，否则坏苹果会让更多的苹果变坏。可是，现实生活中，我们怎么就糊涂了？处理问题时，不是把坏苹果及时拿开，相反还要把坏苹果和更多的事搅在一块，让事情越变越复杂。学生因为某件事犯错，我们教育学生，为了让学生心服口服，便洋洋洒洒一大堆道理，同时也把学生前后犯的错误如数家珍似得搬出来从头到尾再说一遍。我们以为这样hold住学生，殊不知这会让学生更加“叛逆”，态度好一点的，表面承认错误，下来背着你会变本加厉；脾气火爆的，当场可以直接和老师杠上。
接着在来看我和L之间的关系，这是不平等的。我提要求，介于我是老师，L总是有求必应。而我却可以因为她总结不符合要求而拒绝她。换句话说，我与她的关系建立在我是否对她满意的基础上，建立在我对她的评价之上。也许这是作为教师、作为家长认为很正常的事情，但习以为常并不代表正常。我们会说：“这才是真正的严格要求她，这才是为她好。”但这样的借口永远骗不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孩子或许在头脑中装了老师家长严格要求她是爱她这样的道理，但她的内心无法体验到这样的“爱”带来的温暖感觉，相反有时还会有一份莫名的愤怒和恐惧。
当我们用有条件的爱去衡量孩子时，我们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是堵塞的。就如L，我用她总结敷衍了事作为理由拒绝她放书在我办公室时，写总结已经变成她为我做的事，而不是她自己的事。接下来，我要让她写的总结符合我的要求，我就会去要求甚至是控制她。可以看到，当你我之间关系不能发生正常链接和流通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变成赤裸裸地“控制与被控制”。为什么作为教师和家长的我们总是很焦虑？原本控制自己就是比较难但还属于自己能掌控范围的事，但要去控制别人甚至是几十个人时，这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并且作为师生，关系是堵塞不能流通的。老师的眼里没有学生真实的存在，于是只能凭空想象学生应该“正确”的样子，然后按照想象中“正确”的学生地图，去不断“修正”学生。其实，我只要提前想起L原本就不喜欢写总结，接纳她真实的样子，就不会自己为自己添堵，干出这么件没头脑的事情。
最近网上频繁转发视频《教育的意义》，除了让大家更是严重认同我们的教育有问题之外，什么是教育？我想大家都是未知的。难道就是董老师每天依然要多讲5分钟的林语堂？难道就是我们在教室里除了讲课之外多和学生说点其他的？就像我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按道理，我看了这么多书，明白了这么多道理，但我还是做了让自己觉得遗憾的事情啊？道理应该是有生命力的，而不是干枯地活在头脑中。摆在我们面前教育的最大问题应该应试教育和身心健康成长的分裂，是人的脑与心的割裂。作为教育者，总是狂妄地告诉孩子：“我这样是为你好，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对了”，却不知真正让人成长发展的不是死知识，而是体验。只有不断地体验、反思和自己对话，人的精神生命才得以滋养成长。
为什么我们总是羡慕那些优秀教师的教育智慧？智慧永远都是在爱和自由里流动的，智慧永远都是身心和谐最自然的表达。我们达不到完美，但我们可以看见自己的不足，勇于为自己负责。学会去真正看见孩子，尊重孩子成长的空间和时间。我想，教育的智慧会因为身心和谐由内向外自然幸福的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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