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六,一早和爸妈去看望孟叔叔。
孟叔是我爸的老战友,一同转业去XJ,先于我爸调回老家,后来又想尽办法把我爸搞回老家。从这个意义上,他应该是我家的大恩人,但两家长辈却情同兄弟,从来不用刻意,因为一直都在心里。不管这个世界风云变化,还是铜臭日重,而他们就是兄弟永远就在那里,不离不弃,不苛求不索取,没面具没巧语,无怨言。你不主动上前一步,我不刻意退后一步,一切都刚刚好。很巧合的是,老爸和孟叔同岁,老妈和阿姨同岁,都是女大男一岁,而且两个女人都姓冷。
四个老人都退休了,同在一个县城,小小的城,两家相聚直线不过三四里。我们小时候走动多点,到孩子陆陆续续成家以后,一年如果没有特别的礼尚往来的事件,也就八月十五和过年见两次面,年年如此,不知不觉就这样很多年。从华发初上到白发苍苍,很奇怪的交往吧。从我成家以后,我年年跟父母拜会孟叔和阿姨两次。因为当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孟叔帮了忙,记得孟叔还把别人送给他的好烟给我,叫我送给校长,希望校长对我好点。一年年,孟叔从潇洒倜傥的男子变成一个瘦弱枯黄被帕金森病缠身的老头,走路深一脚浅一脚,手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记得我才参加工作不久,有次下班,看前面一个高大的帅哥穿着暗格子休闲西服,两手插在裤兜里,长长的西服下摆在两边微微颤动风度翩翩,小小县城还有此等人物?不由放慢脚步在后面多饱了几下眼福,没想到前面的帅哥一回头对我笑逐颜开,眼角的皱纹泄漏了天机,原来是孟叔叔!哪里是我爹那样的老头呢?自己这玩笑闹得。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我女儿都快大学毕业了,我也快是一个更年期的小老太太了。孟叔今年怎样呢?
孟叔叔原来的房子拆迁搬家了,老爸电话联系,找到了大概的位置,可是房子巷口都差不多,却难以具体定位。再打电话,接通了,里面有隐约的声响,却没人说话。换我的手机打,还是如此。难道孟叔已经严重到无法正常说话了吗?怎么办,又打电话给我哥,准备让他打电话问问孟叔的儿子具体的位置。才打通我哥的电话,就看见孟家哥哥从那边走来,真是巧。终于找到孟叔家,新搬的房子,是环状的二层小楼,有个宽敞的院子,比以前的楼房亮堂多了。孟叔半仰在床上,和去年差不多,说话也和去年差不多,手还在抖,脑子也跟我爹一样清楚,那为什么刚才接电话不说话?原来是孟哥昨天才给买的手机,用不好,吓我一跳。破旧的床边,加了一个金属扶手方便孟叔起身下来,床边一只藤椅,跟我老爸家的一模一样,三十年了,阿姨头发全白了,头上带着普通老太太戴的紫色的绒线帽,再看我妈,身上穿的还是二十年前我才参加工作时给她买的衣服。孟叔叔穿着棉睡衣,当年的格子帅哥不见了。看看四个老人,看看房间里散发的旧日气息,我突然明白了,两家老人几十年来淡淡的亲情根在哪了。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人世漂泊几十年,为了外界如何包装自己,他们都是来自一个世界的孩子。
他们聊家常,聊过去,聊身体,聊饮食。爸爸很胖,叔叔很瘦。爸爸说,他饭量很好,感觉吃什么都好吃,人间的饭怎么吃也吃不够,就是到天上做了神仙还是爱吃人间的饭。这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富有诗意的话。爸爸文化水平不高,妈妈也没什么文化,但是我经常能听到他们说出这样的话,可谓是人生金句,这样的父母养出我这样异样的女儿可能也不奇怪。我真的很爱这些老人们,看着青春年华,甚至生命的能量慢慢从他们身上流逝,我真的要抓紧时间好好善待他们,没有了他们的陪伴,人世间该多么晦暗和凄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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