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不知不觉,十一月已经过了一半,马上要放感恩节的假,之前买了六张是枝裕和的电影票,非常期待。这周末也看了许久的电影,王兵的《铁西区》,甚至在第三部铁路结束后,王兵来到现场,其中的Q&A环节,深感妙人一个。
很早之前就不知从何渠道听到过这个纪录片,仅仅是听过片名,于是半个月前,听到朋友提及王兵的名字时,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便和朋友买了票,但是很显然,我并没有做好看这部电影的准备。我对它一无所知,甚至连铁西区在沈阳都不知道,更未想到第一部工厂竟长达四个小时。周五晚上,我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辗转反侧,备受煎熬。四个小时的观影对我来说,还是太过漫长,而四个小时的纪录片,似乎比四个小时还要漫长。电影一开始就是几个长镜头,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火车在轨道上慢慢行驶,路过工厂、自行车、还有人们。在Q&A环节中,王兵说道,当他决定要拍铁西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我要登上火车。
中国地大,时代变迁,因此我对二十年前的北方城市一无所知。看完之后第一反应便是,火车已经成为了沈阳,或者这座城市的一部分。与深圳的高铁不同,与纽约的火车不同,沈阳的火车行走于巷子中,不出几米便是房屋,人们骑着自行车,一个接着一个,肆无忌惮地,赶在火车到来前穿过铁轨。他们视火车为无物,仿佛是再常见不过的事物,而开火车的人,可以反手控制前进装置,一只手叼着烟。火车所到之处,有人为它打开铁门,又在它离开之后关上,它的终点是工厂。沈阳有许多重金属工厂,大量的铜和锌被运到此处,冶炼,悬挂,最后被做成薄薄的一张。工厂的人们也一样,他们行走在巨大的工厂中间工作,然后赤裸着身体去泡澡。泡澡的片段出现了很多次,看完之后不禁问一句:这部电影是不是不必要的长?
因为第二天做头发,剪了短发,染了棕色,还做了精油护理,便没有赶上第二部艳粉街。非常惭愧的是,第三部铁道我近乎昏睡过去,并且错过最感人的一幕。令人庆幸的是,因为后面的提问环节,让我决定之后把第二部和第三部补完。现场的观众提问有四个人,三个中国留学生,一个外国老奶奶。相比之较,外国老奶奶问的问题简单明了,而王兵给出的回答最为真实。老奶奶问,当你在工厂拍摄工人们的时候,他们知道,或者明白你在做什么吗?当你拍摄结束之后,他们有看到过你所拍摄的这部片子吗?王兵说,可能一开始他们并不是很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是差不过半年之后,我想他们都明白了。但是他们不会问我,我也不会问他们,我们不会讨论这个。王兵继续说道,2002年我拍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到沈阳。04年东北那边这部电影的盗版碟非常火,我想他们其中的有些人是看过这部电影的。王兵自己在拍完这部电影之后,也并没有再从头到尾看过,偶尔会看些片段,感觉过去的自己拍摄,蛮有活力。
王兵和工人,旁观者和当事人,他们对拍摄就这件事,都缄口不言。工人们在镜头面前,赤身裸体,也并会为此而感到羞愧。他们当真明白拍摄的意义吗,当年手持DV机的王兵也真的明白自己在做的这件事的意义吗?我想,并非如此,或者他们的明白,并非一致,甚至二十年之后,我的明白,也错得离谱。这段时间上历史课,不知为何,总是在想一个问题:How do you speck the unspeckable? 王兵一直在感谢这些工人的保护,没有人选择告发,甚至工厂高层领导对他正在拍摄纪录片一无所知。我想,对于王兵和工人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
大概是因为沉默,是唯一的方法。
是我们赤身裸体,唯一的方法。
祝一切都好!
十一月十九日 二零一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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