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的年代是贫穷的年代,因为还有其他的孩子,体弱多病的父亲从小就不受父母待见,和我妈妈结婚不久之后就被爷爷奶奶赶出去住,像牛一样辛苦干活的父母亲咬牙盖起来一个四合院,我们一家就那么搬到了只有砖头堆砌起来的四面漏风的屋子里。没有玻璃用塑料布包裹把窗户定了起来。每年春节只买二斤肉做一个菜,剩下的就是能吃几顿大米饭而不是小米饭。
妹妹就这么出生在我后边作为第二个女孩,母亲一直坚定不要妹妹,几经周折妹妹被其他省份的一户农家领养了。没想到十八年后我从学校回到家门口又一次看见了她。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你们家送养出去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秒懂了,的确跟我长的有些像,但她比我漂亮好看多了,肤白红唇,一米六八的个子,我打量着她,她害羞的低着头,我赶紧去附近找回了父母亲。同样看着已经这么高大的闺女他们的内心翻滚着,充斥着不安与亏欠。
的确她到来是有目的的,她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她的养父母一家有两个哥哥,养父好吃懒做不去打工,全靠养母那点做保姆的微薄的工资生活,迫于无奈,初中开始辍学,十六岁的时候开始爬过门前的那座山去前边的工厂织毯子打工。在去工厂的途中有一个男孩开得修理铺,男孩每天都在门前修车之余看着迎面走来的她微笑,时间久了他们一起吃饭说笑,互相有了好感,男孩经常送一些吃的或者小礼物给她,时间一久,她的养父母知道了她和男孩的事情,他们并不看好男孩于是重新给她安排了一桩婚事,对方是他们村里的所谓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比他们家富裕,愿意出丰厚的彩礼迎娶她过门。
但是她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婚姻,她不想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挣扎着反抗着,可是她的养父母不仅不听她的意愿还对她开始动粗,把她关在家里面不许出去,甚至不给她饭吃,很明显他们看上了同村出的丰厚的彩礼了,她迫于无奈只好假装答应了婚事,一天她和已经订婚的那个男人到市里边买结婚用的东西,人群中她趁机偷偷跑了,而目的地就是我们家——这个生她却没有养她的家庭。我妈听完她的讲述之后心疼不已,虽然多年没有联系,但她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跟自己当初的决定有直接的关系。
后来我们全家到她的养父母家商量退婚的事。崎岖的山路,骑着摩托车都怕栽倒沟里边的路,还需要翻过两座大小不同的山路,我们气喘吁吁之余可怜心疼着她,“这么小的年纪上个班还要走这么远这种路”我妈嘴里嘀咕着。商量退婚的结果就是她的养父母全权不管,要想退婚可以,我们家出退婚的钱,看着哭泣害怕躲在父母身后的她,我们答应了退婚的条件,最终赔偿了几万块钱。
一年后我去过一趟她和那个开修理铺的男孩的家,她对我特别客气,但唯独不喊我爸妈,我也才知道退婚那次她跑来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现在这个开修理铺男孩妈妈的主意。她并不愿意和我们联络。
她十九岁的时候,突然电话告诉我男孩打她了,因为她经常去网吧玩,不做家务活,男孩在玩吧当众扇了她几耳光,她流了好多鼻血。后来男孩会动不动跟她吵架甚至打她,她说她的后背全身都疼,她的养父母也不管她……听完之后我内心翻江倒海,她是我的亲妹妹,我难道就听着她的悲惨遭遇无动于衷吗?她告诉我她想偷偷跑出去打工想办法和他离婚,可是她不敢怕被抓着之后暴打。
我知道了她的想法之后辗转反侧,我瞒着父母谎称去同学家几天,坐车偷偷跑到了她那儿,男人对我还是比较客气的,也好吃好喝招待我,第二天我们找借口出去逛街居然有惊无险的逃离了她所住的地方坐长途大巴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我陪她租房找工作……该来的还是来了,修理铺一家子人的电话不断,恐吓,安抚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无济于事之后我的父母又被牵连到其中了。修理铺一家和我的父母开始寻找我们了,我担心父母最终告诉了他们我们的位置。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我的父母又一次成功替她解了围,她成功离婚了,可以自由地打工生活了。
我和父母回到了自己家中开始正常的生活,而她的电话也又开始的频繁到后来的渐渐没有,我也偶尔只能靠看她的微信朋友圈来知道她的最新动态。
朋友圈告诉我她在那个城市打工好几年了一直是服装专卖店的售货员,她活的很潇洒,经常和同事出去吃饭唱歌,再后来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他们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已经四岁了,她的朋友去圈由之前天天晒自己的美照或者吃喝玩乐的照片又增加了一项那就是儿子帅气的照片。现在的老公有车有房子,一家人应该是幸福的吧。她不敢在与我们全家联系,偶尔她告诉我她怕现在的老公知道她的过去,因为她一直瞒着他。
我不想说这个理由有多么荒唐,我只想说我们家从小给她带来的伤害已经注定了她这辈子对我父母的怨恨。尽管她能几次三番脱离不幸都是我们的功劳,但这些并不能融化她对我们对我父母的怨。最近几年逢年过节姥姥二姨他们都会问我们妹妹有没有跟我们联系。每次我都回答没有的时候,姥姥都会嘟囔几句都怪你妈。
渐渐地我工作有了起色,爱情顺利,跟父母也不是年纪小的时候那种抬杠的状态而是互相关心,弟弟也在国有单位签了好几年合同,并且同样遇到了他自己喜欢的人,女孩很漂亮,比弟弟大两岁,但家庭富裕自己开公司,开着上百万的跑车,经常接送弟弟。据说他们的认识是源于一次弟弟周末在学校附近吃饭,看到一个女孩在路边抱着小腹痛苦挣扎的时候,弟弟过去帮她送她到医院。在别人看来我们是已经很幸福的家庭了。可是我知道我的父母还有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结。
后来父亲突然得了一场重病,我们安顿好父亲住院后我开始焦躁不安,我想至少让她来看看父亲,就算给我们一个慰藉。于是我疯狂的到她的微信里面留言发语音,朋友圈评论,总之希望她回来看一眼我们。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任何回信。我绝望了,毕竟没有感情,如果是有也是怨恨,她凭什么回来看我父母。
我们把父亲接到了北京的大医院,就在准备进手术室的走廊中我趴在父亲耳边悄悄告诉他我和我男朋友要结婚了,弟弟也是,就等父亲出来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呢。正在我想尽办法说些吸引父亲燃气斗志的事情的时候她突然带着可爱的儿子从医院的楼倒了奔跑过来,一刹间我和家人泪如泉下。
手术之后父亲慢慢好转了,身体渐渐恢复,而她也就是我的妹妹终于肯叫我爸妈一声“爸”“妈”了。当我后来问起她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心的时候她指了指正在玩耍的儿子说道:“是因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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