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

刚回家没几分钟，衣服都没换在桌前坐会。啪的一声，全部灯灭了，只剩电脑屏幕闪着惨白的光。

我探出头去，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想不到这么晚还会停电。我摸出手机打亮，找到电箱。保险丝没有断，没有跳闸。可是电脑的直流电图标显然意味着供电的停止。我想起老妈说的停电要把冰箱门打开，以防把食物捂坏了，便起身走出房间。还真有点饿了。本来可以弄点啥吃的，唉。

门外传来哭闹声。我打开门。

走廊里一片漆黑。想必是大厦的问题了。一个小女孩站在家门前哭叫，她的奶奶哄着她，想让她安静下来。听到我开门的动静，她把手里的手电晃了过来，又晃了回去。

一个大妈的声音从她们对门传来。显然开门看发生了什么的不止我一个。走廊的另一头，也有两三家拉开了门。好像大家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都明白，集体停电了。

不要哭啦，我们回去好不好。奶奶还在哄着。

我没有管理处的电话，于是干脆换上鞋，摸了摸兜里的钥匙，关上门准备下楼。我经过那些打开着的门，有的家里其他人在相互传话，有的则鸦雀无声，估计和我一样一个人在家。我经过站在走廊上的人，他们都抬起头注视我离开。我也看看他们。我不认识他们。平时走得早回来得晚，在电梯间基本撞不上。一层楼近十户人，我都认不得他们的脸。要是警察举着他们的照片来找我，我也无法指认这到底是住户还是小偷。他们一定也不认识我，一个和我打招呼的都没有，好像这么久以来，方圆二十米内就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他们一定也相互不认识，并没有打算交谈的迹象。不过等我走过去的时候，有人拉门。你们不能小声点吗，他不悦地说。我扭头看，他举着光源，扫过整条走廊。看到这么多人，似乎来劲了。你们晚上谁老是在拉琴啊，好几个礼拜了，隔两天来一下，别人要睡觉的啊。

顿时人群炸开了。大家七嘴八舌开始发表意见，有对此人表示谴责的，有急忙否认洗脱自己罪行的，也有表示没有听过半夜噪音的。

我站在电梯间听着他们，突然意识到电梯也不运作了，心想慌了，里面的人怎么办，赶紧跑去楼梯口下楼。后面跟来了两个人。我们摸着黑下楼，什么也没说。

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圈人了。看更和物业的人都在。他们说问题不大，是正在进行的一点日常维护工作出了点小差错，正在抢修。电梯里有人，为了安全已经报了警，消防员正在路上。

住户们则不依不挠地声讨他们，说这么晚了还在搞什么，而且还搞得这么严重。电梯里的人一定吓死了，等他们出来看怎么找你们算账。物业看上去也吓的不轻，直冒汗，电话不离手。

我感觉好像应该回去告知他们发生了什么，默默地又推开楼梯间的门。

他们还在那吵。听起来现在话题已经换成楼道的大垃圾桶的问题了。总是有人嫌麻烦不把垃圾丢进桶里，就靠墙随便一放。

我看不清，但是估计已经面红耳赤了。人似乎比我下楼之前还要多。那小女孩好像不见了，应该被拖回去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家人有没有派代表来参加。你不要这么大声对我讲，我从来都是安分的。其中一把声音义正言辞。你自己管好自己事，还有住那头的那个大婶，我都见过她随地丢垃圾，自家都注意点啊。

声势更浩大了。

我记得楼下贴出过业主委员会的会议记录，可怜的一张纸内容无几，记录参会的人数寥若星辰。

是他们几个吗。

我想和他们说管理处答复很快能恢复供电，但是好像插不上话。算了，回去好了。

灯亮了。

电梯的显示屏走了起来，希望里面的人没事。我的冰箱还开着呢，完蛋了。

其他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异口同声地嘟哝着来电了，有的扯着嗓子问屋里的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然后钻进了房子，门一扇接着一扇地拉上。走廊安静了下来。

速度是如此的快，我还是没有看清他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