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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暑假回来,都赶上最热的时候。
一下车,热气扑面而来,仿佛跨进了一个大蒸笼,黏黏的、湿热的空气瞬间把人包裹,额头鼻头很快冒出密密的汗珠,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呻吟……小镇的三伏天,热得地老天荒般,无法逃离。
所以大家都是昼伏夜出。白天,街上看不到几个人,推开冷饮店的门,人满满的都在里面。傍晚可就热闹了,小镇的人仿佛全冒了出来,大人小孩,散步的聊天的,一律屐着拖鞋,穿着短裤,老年人还会摇着一把扇子,总之全出来了。
兰和松每天吃了晚饭,都照例会出去走走。他们喜欢到城外的桥上乘凉。那桥其实才建了两年,又宽又长,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未通车,就变成了人们散步的地方。我跟着去过几次,桥头灯火明亮,俨然是个夜市了。卖玩具、卖水果、卖服装的喊成一片,小孩玩耍的蹦床、充气池、小沙滩嬉笑不断,还有小吃摊……人来人往,各自聊着天,遇到相熟的打声招呼。没有了白日的炽热,大家活力回归,触目都是世俗喧哗。晚风从江面吹来,轻轻又凉凉。不远处的山头,一圆白月静静俯看着。突然觉得眼前的喧闹很美好,有一种现世安好的宁静,世俗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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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桥上散落着好些垃圾。我跟兰抱怨,公众休憩的地方,这些垃圾太不和谐了。兰说这里本来就没人管理,连垃圾箱都没有一个。第二次去突然发现桥变干净了,一打听才知,有人把桥面打扫了。原来隔两天就会有人好心地清洁卫生,没人知道是谁。
桥头有一处水井,水井上方的石壁写着“此井吃水,讲究卫生”。人们渴了就过来舀水喝,旁边还有几个水盆,供大家打水。那水真是凉极了,喝一口,洗个手,清凉到骨头,满心的燥热瞬间被治愈。兰说,这井也是无人管理,那些水盆也是好心人放在那的。有时水盆也会不见,但很快又有新的。平常小镇的平常小事,发生得毫不经意,又暖心得恰到好处。也许,我们不需要知道是谁做的,因为小镇是大家的小镇。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它没有伟大到惊天动地,可是让你觉得人间值得。
有时兰和松也会到江边散步。江边有个湖滨公园,公园里跳舞的一拨一拨,又嗨又闹。沿江全是茶室,露台每天坐满了人,喝着冰水,吹着江风。再过来就是电影院、奶茶店、小吃店,年轻人特别多。炸洋芋、炸臭豆腐、炸虾饺,炸得金黄金黄的,明明配料简单,却是又香又脆,味道好极了。还有凉糕,白白糯糯的一团,浇上浓浓的糖浆,挖一勺在嘴里,从舌尖开始甜腻细滑,冰凉凉,糯滋滋,解暑必备啊。每次兰散步回来都会给我带一碗。夏天过后,它是最让人想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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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都是闲聊,有时候挺逗的。
兰对松说:“最近少去打麻将了,听说在抓赌。”我在一旁笑,就他们几个老头老太几元钱坐一下午,也算得上赌?别耽误警察叔叔时间了。松梗着脖子说:“我巴不得抓进去呢,这样一周的饭都有人管了。”我哈哈大笑:“爸,你还是去抢银行吧!这样,后辈子的饭都有人管了!”飞来一记白眼——
走着走着,松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再也不要给我买衣服了,我的衣服这辈子都够穿了,多了浪费。”我点头:“您说的对,但偶尔总要支持一下服装店吧,不然都倒闭了。”又一记白眼——
大多时候,松就像一棵沉默的树,寡言少语。而兰就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说不停。通常的画面是,松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兰在一旁絮絮叨叨。松戴着老花镜在电脑上下棋,兰接着絮絮叨叨。时光缓缓淌过,透明无声,兰的絮絮叨叨显得格外轻柔,把光阴染上暖色,温暖了时空,温暖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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