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从字面上理解,感觉是个绝对用语,是推向极端。但我仍然认为这个词和其它所有的词一样,并无二致,从来就是相对的。正如我们所有的事件相同,都处于某种限制或上下文中。在这种境况下,怎么可能有绝对事物或词语呢?!
所以,“最远”的死亡其实暗含了些限定。在此就是对于而言的最远,在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关于死亡的记忆。
那是我奶奶的去世。那年我六或七岁。在我记忆中没剩下多少关于奶奶的记忆。但从小就和她一起生活,基本上也是她在照顾我。
关于她去世时的情形,其实也很模糊,有些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中有多少是当时场景的真实留存,还是经过了多重的加工。
其实她在离世前就已经在家里的炕上躺了有一阵儿了。那时在农村,所谓的赤脚医生的水平非常有限,只能开点止痛片,消炎药之类,并不能诊断出任何病因,而加上长期有赤贫,和交通不便。所以农村人生病后几乎就只能靠自身的能力去抵抗。
奶奶那时77岁了,已经没多少用来抵抗的资本,所以病情就一天比一天严重。
在这段日子里,大人们变得越来越神秘,越来越严肃,还会比平时出现不少陌生人。这样更增添了种异样的气氛。
那种情形在后来在一些宗教中,我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有天我正在上课,应该是下午,我正在上课,被老师从教室里直接喊出来,让我赶紧回家。我那时隐约猜到了。但出于道德上的罪恶感与羞愧,并没有敢去想。叫我回家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那时我就明白了,死亡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个禁忌。它会随时发生,人们最好别谈论它。
家其实与学校并不远,十多分钟应该就到了。家里已经围了一大堆大人们了。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一种要发生大事的情形。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对于将逝人的依依不舍或苦痛或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宗教的仪式感。类似里程碑的落成仪式。
那些大人一看到我,马上拥上来几个,说着快快,把我连推带拉到奶奶的那个窑洞,奶奶那是应该是已处于弥留之际。没有什么反应了,只有比平时急促的呼吸声了。
有个远房的亲戚,把我拉到奶奶身边,大声说,你孙子来啦,你睁眼看看他吧。
但奶奶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者也许她能听到,但已经失去对躯体的控制能力了。
我那时对死亡还没有特别的恐惧感,更多的好奇。但奶奶的脸色,以及她身上的黑色,窑洞内的昏暗、人情绪的压抑、又暗暗浮动的某种期盼都对我造成了些阴影。
正在我努力压制我的胡思乱想时,突然有个大人一声很响的哭喊将我吓回到现实,奶奶就在刚才一下子停住了呼吸。事先在大人们心中排练了多次的场景终于到来,各人在忙乱中又极其有效率地扮演好自己的职责,穿衣服,摆上各种器物等等,有的哭着,有的劝着。我反而在这种场景中失去了位置。我从来没考虑过我在这种情境下应该怎么做这样的问题。所以大人们都是有备而来,我就束手无措了。
之后的几天,一直感觉象是做梦。也不太能相信奶奶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
农村不会马上把下葬,要在家里至少停上七天以上,什么时候出殡要阴阳先生算日期才能定。
那些天人来人往,我还记得我们家请了电影队来放电影,因为把丧事办的越热闹越好。
其实奶奶过世对还在世的人的影响最大的就是爷爷,其它人呢,感觉人生还要继续。而对爷爷来说,可能就是某种信号了。
我由此也有了人生的第一次死亡记忆与影响,见过人去世后的模样,也开始一点点开启了自己的人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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