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吴忠又带回来一个人。那人姓杨，是他的老乡，在做物流生意，住在社区的三巷。为了消磨时间，我们三人常围在一起斗地主。因为玩的，小吴忠有些肆无忌惮，拼命捞那三张底牌，没玩几把，我便兴致全无。可杨老板却兴趣盎然，他在意的可不是那几块钱的输赢，他享受的是主角的荣耀。这种在人群中“指点江山”的情景在我过往的人生中出现过多次，那时我是村里孩童的首领可以用严肃的言语去命令并影响他们。这类受人敬仰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上瘾，为此我做过很多哗众取宠的事。
“我现在的重心不是炒货，是炒股！”杨老板对我不吝赐教，“你不知道现在是牛市吗？牛市那是傻瓜也赚钱啊！”
他说的肯定是实情，那会正是全民炒股最狂热的时候，我去社区里的理发店理发，那些年纪轻轻的洗头小弟都在畅聊炒股心得。对于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竟要他人点拨内心是难以平静的，我用自己都感到难受的沉默来压制心中摇晃起来的懊恼，面色慌张地看着杨老板，希望他换一个话题或专注到打牌上来。
“听吴忠说你在开车，”杨老板终于改变了话题，“你的车有多长？平时多在哪个区跑？”
看着他那乌黑发亮的眼睛，我又陷入到另一纠结之中。作为司机货源肯定是越多越好，可我却不是。自从跟几个镇上雇主结下梁子后同镇的其他老板甚至是全县没有任何合作基础的客户我都不想合作，要么一个不得罪要么得罪所有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怪胎带着偏狭的逻辑跳跃在两个极端之间。针对杨老板的提问，我自然不会迂腐到谈及人生观层面上去，但要拒绝他那份好意也委实难办，事已至此还不如直说以免造成对方更大的疑惑与不解。
我眨了眨眼，摸了摸鼻，抿了抿嘴，叹了叹气：“唉……我都不怎么想开车了。”
“那你肯定有别的想法，”杨老板立马严肃起来，“你也要炒货？”
“从没想过。”
“那你是要炒股啰！”说到股票杨老板眉飞色舞，“你知道南车北车合并的事吧？我预计三大电信运营商不久也会有大动作，到那时——哈哈——我买的移动股一定飞涨……”
最终，吴忠还是结束了在教育培训机构的工作，带着美好的憧憬走进炒货这个行业来。炒货委婉的说法叫“三方物流”。炒货跟炒房炒股的性质是一样的，只是门槛低得多：首先，装一台座机电话；其次，印一叠名片上面标注XXX物流公司经理主管一类的头衔；最后，有意识地训练一下忽悠能力，拉到业务就将货物转手给物流园内的专线赚中间的差价。炒货的操作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拿着黄页拼命打电话找业务。与时俱进，现在很多炒货客在网上打起了广告，效果因人而异，不过耐着性子打电话绝对是炒货入门的必要课程，只要这个基础打好了，就不会有“怕黑变不了白”的恐惧，也不会再有“我也是老板了？”这类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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