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

斗 酒

耿丰年

日本人打进这一带时，新安火车站就是较大的火车站。那时，火车司机都在这个站换班，休息。日军中队长吉野是驻军司令，还兼任火车站长。日本人的指挥部，就安在火车站岗楼上。

吉野中队长为人凶残，喜怒无常。这个镇及在这一条铁路线坐过火车的人，都知道他的恶名。平时他是凶神恶煞，可是一喝起酒来，却是满面笑容。他好酒，愿意以酒交天下朋友。在酒宴上大杯大杯的喝酒，大块大块地吃肉。有敬酒者，来者不拒。虽然这样豪饮，却从来没有醉过。他多次埋怨：中国人酒量不行，他是天下第一酒。

这天，他听部下报告，在铁路公寓里，发现一个火车司机是喝酒高手。一碗酒，几分钟就底碗朝天。酒后，没事人似的照样干他的工作。不少人竖起了大拇指说，这酒量在吉野太君之上。

吉野一听顿时瞪起牛眼睛：“八个牙路，下次发现，立即叫来。弘扬大日本酒威。”

不几天，这个叫彭安的司机，一下火车，就被吉野手下拉来了。他是个替补司机，前几天一个司机病了，好不容易替补个缺。刚跑两趟车，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日本人拉来。他心惊胆战地上了岗楼，来到站长室时，更是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吉野仔细打量着这名中国人，中等身材，黄黄的脸膛带着惊慌，并没有一点与众不同之处。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觉得胜利非他莫属了。

他笑眯眯地咧开嘴，漏出满嘴黄牙，轻蔑地说：“彭的，你酒量大大的！我以酒会友，对饮几杯，如何？”

彭安愣住了，只听说以武会友，比试武功；以棋会友，切磋棋艺。还没有听说过，以酒会友比试酒艺。要是朋友之间，比试也罢，可跟这个小鬼子坐在一起喝酒，要当汉奸吗？何况对方是一个人面兽心，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与这样的人喝酒，不论是赢了还是输了，都是凶多吉少。无奈，只好赔着笑脸说：“太君，我的酒量小小的，不敢和太君比试。再说，公务在身，开火车回彭城，被上司知道了，就……”

作为管铁路的吉野中队长也明白，开车前饮酒是不允许的。可一心想赢这场“酒斗”的 吉野，决不愿失去这个机会。他拍着彭安的肩膀说：“你的不要怕，上司那里我给联系。”

彭安确实无点子可想了，这场“酒斗”非要进行不可了。平时，穷工人别无娱乐活动，就喜欢凑到一起，借酒浇仇。可今天这酒，怎么也喝得不是滋味，酒到嘴里像苦水一样。开头，喝得小心翼翼，等几杯酒下肚，再看吉野那嚣张狂妄样，不由怒火心中烧。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这场“酒斗”非赢不可。管他后果如何了。

这样一想，就你一杯，我一杯，不觉三斤白酒下肚了。吉野喝得东倒西歪，彭安倒稳如泰山。他看吉野已支撑不住，就故意说：“太君，我的不行了。”

吉野喝红了眼，现在听见对方说不行了，就喊道：“不行----再喝上八杯。”

彭安四杯酒叠上四层楼，往嘴里一倒，四杯酒全部下肚，滴酒不漏。吉野看了好玩，也想学他的样子，四个酒杯怎么也抓不牢，只有一杯一杯喝下去。彭安第二个四层楼又全部下肚了。吉野还没有喝，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彭安乘机溜了。

第二天下午，吉野才醒过来。他听部下汇报，彭安早已开着火车走了。不得不叹气：“唉，彭的海量，我的不如他。”他发誓改天再比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