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记

作者: 隐江CJJT | 来源:发表于2019-06-06 00:00 被阅读0次

        掩迷了哭醉眼,扶醒这入情身,千般般存言日长久,跟进白头腐朽,叹荒柳。说是伤心人走,茶凉又作新酒,再多久《封存》泪全涌,亘古事理怎到头,苦涩人愁应有。

        (一)

    杯爷,若在那熟知他的观众里头,那绝对是个会谈到便激动,只无语泪流的响亮名头,全因他年轻时候在台上唱戏,头上准是顶一酒杯,灌满了水。嚯!你可知整场戏一个晚上下来,那酒杯不倒,水也不少,杯爷之呼声响彻剧场,一段佳话就此了。

    杯爷膝下仅有一男孩,名唤乐儿。妻子王颖,甚疼之。倒是这乐儿,偏喜与爹处着,因杯爷管得严,确确实实挨了不少打。王夫人几次三番让乐儿跟紧自己,好生快活。哟,这乐儿还是照常对娘说爹的好话,照常听爹的事。杯爷自感欣而慰己,亦改其往,愈来愈疼。

    仅道这乐儿,天资胜中人远矣,热学而常思,论努力更是不输顶杯的老爹。长大后,他在外也闯得亦有声色。

          (二)

    [喜庆鼓]骄阳红脸,春风开早,眉梢儿喜鹊落了巢。段段奔亲走访路,只堵在心头,混不知怎个悲字拆解,庆鼓隆隆。

    这环乡可热闹十足矣,再过三日,便是当地风俗里的宗节,人们的重视程度,甚过于春节,老一辈人更是看重这节日一个重要的环节:告祖。有点认祖归宗,落叶生根,万生繁荣的意味。

      杯爷这一族,可是当地最盛的。杯爷除了忙于料理日常外,他是万万不忘在外的乐儿的。他一想到乐儿:十七岁,青春模样,新老交替。脸上就只憨憨傻笑。

      杯爷在客厅里打给乐儿的电话,声音却越来越大,更甚于破音,咆哮,字里行间情绪无处安放。在房间里的王夫人,从未听过杯爷如此,颤着步伐。

      “怎⋯⋯怎了?”王夫人在客厅外只蹭了个头。

      杯爷大吼一声,狠命摔了这电话。

      乐儿他,不来。

          (三)

    [镜难圆]终身美梦,误在海市黄粱浓重。却见他,抛闪尽亲恩人家。空把眼,愿望今朝相认圆。不想让伤,到底泪穿,破碎千载铜镜相,横眉冷面晚。

      乐儿此举,打破了杯爷一切幻想。

      电话中乐儿的语调之决绝,杯爷是非常清楚的,但他还是在想:乐儿说的,会不会是气话?

      杯爷尝试着再打一通,但就怕乐儿不听,到底还是让王夫人去一试。

      “通了吗?”杯爷双手不自觉靠近着电话。

      “没,他关机。”王夫人可惜道。

      杯爷一把夺过电话,“怎么会!”他继续点着乐儿的电话,一句句重播的无奈靠近他的耳畔,失语无声夜静。

      “离宗节只剩一日了。”杯爷低头。王夫人也急,“你说,这在众族间,你我面子哪儿放呀!”杯爷转身离去,自问道“怎么办?”他那么有主见的人,第一次没有任何头绪,竟拜儿所赐。

        (三)

    [绝子连]好个生养的愚昧魂!迢迢千里外,安的何营生。枉尽我痴儿盼,别问爹衣暖,寻饭香。从今儿,好人投林各分散,欢喜罢!

      那杯爷手中还是握紧了电话,晚上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哟,醒来了。”王夫人穿着祭告祖辈的衣服。

      “今天啊,到了?”杯爷看她点了点头,“些许是乐儿手机没电吧。”杯爷已有泪水掌在眼里,“他会来吧。”

      杯爷已无暇此事了,赶忙去换那祭告祖拜的衣服,匆匆赶到祠堂。

      祠堂中,族人也差不多全到了,杯爷挤些笑脸,好应合他们。

      人已近全,杯爷也开始组织他们陆续祭拜告祖。杯爷打起精神,直立地站在众祖位一旁,过来祭拜的族人把原先做好的牌位正身对自己,脸色庄重,身板笔直,一躬后,跪在其祖位身前。

      如同宣旨一般,杯爷道: “阳生枝繁根叶壮,后人家儿前来告。认祖方归宗,喜得寿远福长。”祭拜的一族人,连声应合:“吾愿为之生不息,吾愿记之传薪火,谨记!”杯爷接下:“其心真,可见之,先祖请。”那一族人停了停,眼闪着光,一会后做了三个响头,方起,往祖位那放好自己的牌位,轻声慢步而退。

      杯爷望族中些青年才俊,亦有所感,禁不住细看而幻想,禁不住移目而不思。

    到了杯爷这一族了,其族人却发觉可疑之处,忙上前轻声在耳旁问:“贵公子他⋯⋯”杯爷挥一挥手。

      告祖开始,一样的步骤程序,顺顺利利。在退下时,杯爷忽又跪在祖位前,“先祖,望谅愚人,娇孽之儿,其违祖千千万万传的训,今儿,我颜面尽失,在此,与绝了这蠢种!” 杯爷声泪俱下,像个孩子。

        (四)

      [不幸门]凋零木,散云天,怀了天下难愈痕,不幸门,血形状,命讨来作嬉玩,醉了由谁,随他人去吧。

      话说,杯爷自告祖而归后,莫名地让无名之病缠了身,整日在乐儿的书房里,别人问他什么事,他都一乐,一笑,全无把此事放心上。

      三年一过,一日,王夫人忽听了书房里杯爷一声大喊:“出山儿!出山儿!”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活,急着往书房处走。“爷子,你说什么?”

      杯爷笑道:“我好了,好了,我要重唱戏,唱老风雨。”拿着手稿,“我只唱这出《封存记》,你去安排一下吧。”

      一时间剧场海报迭出,外亦是人声鼎沸。票价更是杯爷定的“父母”价,不容商量。

        (五)

      “啊~~,啊~~~”

      杯爷扮相未瞧见,此声亦如粉娇面。杯爷缓步儿踱了进来,头上依旧顶着一灌满酒的杯,唱道,“掩迷了哭醉眼,扶醒这入情身,千般般存言日长久,跟进白头腐朽,叹荒柳。说是伤心人走,茶凉又作新酒,再多久《封存》泪全涌,亘古事理怎到头,苦涩人愁应有。”方罢,观众可逐个的热泪一流,欲响的掌声终雷动。

      这戏是一人的独角,他演的是女角,名唤喜娘,“[喜庆鼓]骄阳红脸,春风开早,眉梢儿喜鹊落了巢。段段奔亲走访路,只堵在心头,混不知怎个悲字拆解,庆鼓隆隆。

      ⋯⋯

    [楼里梦]孤寡巢穴冷,金陵当了家,还问个甚么朝日暮地人,这般谢绝过,渺无春痕。窗前燕深苦折腾,碎雕文,衷情化血人怡魂,是过错,永留恒。

    [终归]戏也不失为真,人亦解何其昏,倒跟前,      少不得白衣苍狗,碾情做友,终归是,封存留。”

      “啊~~啊~~~”

      偌大戏场,观众无声。

      人群中惊呼一完,肃然而起,声随合,阻风过。

      ⋯⋯

      杯爷在嘈杂中,宛如木人。

      “悲也,亡矣,真乐!”

      杯爷头上的杯,掉了,水也,洒了,人瘫倒在台上。

        (六)

      病床上,杯爷,没有醒来。

      乐儿打来了电话。王夫人把他爹的事全一说。

      乐儿订了机票,明天到。

      ⋯⋯

      “妈,”乐儿下了飞机,看见了王夫人“快带我去见爸。”他拉着他妈的手走。

      “等等。”王夫人说,“你爸有个事让你去做,他早前就有交代。”

      其实,乐儿不来也有难言之隐,他是名科学家,接手的项目刚有点眉目,且正值他发挥重要作用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可他不能说,怕走漏半点风声,所以才有彼此间的误会。

      乐儿把这话,留在心里,他知道有人理解。

      ⋯⋯

      乐儿来到祠堂,手里是他的牌位。

      “这呢,”王夫人找到祖位,“你爸他⋯⋯”王夫人慌了神色,“他的牌位,不见了。”

        (七)

      临唱戏的前天晚上,杯爷独自来到祠堂祖位前,拿起了自己的牌位。

      “列祖列宗,我相信我儿子。”牌位,摔得迷碎。

      离去时,杯爷就想:无人知晓,他却一定明了。

      石沉海底,往事烟云,一一封锁,一一存着,这一出封存记,唱老风雨,没有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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