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时候,每隔一两个礼拜,都是要回家的。有时候就背一个小书包轻轻松松,有时候提着换季的衣物用品;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约离得近的老同学结伴同行。小时候吴淞码头开出的那路公交车还在,换乘上车,就等待到终点站——宝杨码头了。车就停在售票处附近,通常都是周五下午三点的那班船,大部分时候,那班船都不太拥挤。买好船票,都会先用公共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告知时间,后来有了手机就更方便了。没有同学在旁的时候,就一个人听着Walkman里的磁带,一直听到了家门口;有时候也会偶遇同学,哪怕是不那么熟悉,甚至是隔壁班的,脸熟却不相识的,只要是在码头相遇,都会油然而生浓厚的亲切感,会互相问候闲聊一番,让等船坐船的时间过得快一些。不太喜欢在候船室里等船,只要不下雨,都宁可坐在室外的花坛边发呆。奇妙的是,那时候总觉得回家的这班船要开得快一些。
虽说只是回家住两晚,内心是无法言说的满足感。直到周日早上醒来,妈妈说已经为我买好了下午返校的船票,心情又渐渐低迷起来。吃完午餐,休息一下,就要去码头了。一样背着小书包,带着Walkman,提着干净的衣物;每次妈妈都会陪我去码头。下午一点半的船,时间刚好,即使是在冬天,也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学校,赶上和室友们一起晚餐。而那班船上,同样会不期而遇一些可以聊聊天的人。
就这样来来回回,一晃四年就过去了。这四年间,客船又升级了更舒适的水上巴士,航程只需要40分钟。这四年里也有遇到刮风下雨的船期,一个人坐船,照样闭着眼睛,体验着船的各种摆动,如此熟悉,又很无奈。这四年中,南门的海塘大变样了——有一段时间,每次船快靠码头时,都能望见它的变化。防浪石改用蜂窝石,整齐地铺开了,堤坝又翻新了,还修了上下台阶,台阶下面是宽宽的好几层阶梯被平铺着,后来我们都会坐在阶梯上看江景;在海塘的中间位置,立起了一块小岛外形的大石头,还有几扇白色拱门做背景,前方是一大片观景平台;这一些新容颜,让我们都欣喜不已,那段时候,大家都特别开心——船还没靠近时,就能远望到海塘上的一切,骄傲极了。
而这四年中,为了回家,我有过好几次执念。大一生日的那个周末被学校活动占用,不想独自过生日,哪怕只是回家吃顿午餐,我也折腾了这么一个来回;APEC会议期间,船票紧张,只能买了张站票回家;有次五一放假前,提早一天和同学去宝杨码头买船票,可依然只买到了第二天石洞口车客渡的站票;刚毕业工作的第一个周末,约定了周五回家,可是下班后发现赶不及宝杨的末班船,执拗地不听妈妈的劝说,摸黑坐了2个多小时车,从石洞口码头坐船回家……那个时候,只要是为了回家,似乎什么都不怕,不管是多费时还是路多远。
工作以后,回岛的次数便逐年减少了。除了长假,多是妈妈抽工作间隙,坐船来陪我几天。有时候为了多陪我一晚,会在周一的天亮前就起床赶头班船,然后准时去上班。而每个长假期间,码头都上演人山人海,一票难求的景象,好多人束手无策。
慢慢地,我便对这滚滚长江生出了一些埋怨。海塘再美,渡船再快;还是会被大风大浪,团团迷雾困住;甚至只是被船的时刻表困住。所以,听闻未来会造大桥这个消息时,我可是非常激动。
然而在还没有大桥的时候,码头和渡船依旧是我们的“路”。而且我们都带着新伙伴来到了海塘上,一起看景,一起坐船。
09年国庆长假,李师傅第一次和我一起回家;我们一起在宝杨码头等了几个小时,一起坐在水上巴士上,懂船的他还为我解释了船的这这和那那;而后我们一起逛步行街,一起重游瀛洲公园、划船,再从那小土坡上走到海塘上,那一抬眼便是一望无边的视野依旧百看不厌;那过往船只发出的汽笛声和马达声一点儿没变……几年后,果丫头在这台阶上反反复复上上下下,不厌其烦;她坐在观潮阶梯上,和爸爸一起磕完一小包瓜子;她喜欢在码头边的海塘入口处的“大锚”前拍照;她也每次都去瀛洲公园,在我小时候拍照的地方,拍同样的照片;背着小猴子去看妈妈上过的学校;也在八一广场追气球……可惜丫头还没有坐过这渡船,但是她每次上海塘,都会数着江上的大船小船小小船……她没问我,码头是不是马的头?但爸爸告诉她,码头就是渡船的家。
码头在南边,大桥在东边。之后我们一路从东往南,往家的方向……
如今果丫头初一了,她经常提起什么时候再去小岛呢?这时光啊,一淌就是8年了,接来妈妈一起居住后,我们便没有再回去过了。到底是什么缘由呢?好像也不说清楚。原本心心念念的地方,是有心心念念的人,心心念念的家;而今说想念的地方,是有说不完的回忆,道不完的往昔。
那个在江堤上一二一的小孩,已经不那么爱冒险了;生活本就是处处不确定啊,哪里像一二一那般清晰可见。但是抖落一地鸡毛的时候,就会想起那片海塘,那条“廊桥”,那摇晃不定的趸船,那乘风破浪的渡船……
江潮依旧,海塘上尽是宁静,而我们都是在渡船的摇摆下长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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