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比萨斜塔》

周五晚上去看了《比萨斜塔》，是第一次去重庆话剧院的新根据地“拾楼小剧场”。剧场建在烂尾多年的魁星楼里，离解放碑百米距离，闹市废墟，长期混迹附近，我竟然连正门都找不到，还挺有意思。

重庆话剧院是根正苗红那种剧团，所以印象中在管理、表演风格、剧目编排方面都应该属于严肃正统的风格，前两年看他们在国泰地下的小剧场演的《我可怜的马拉特》也是一次印证，演出场馆显得局促，但演员在台上走路的步伐都很有力量。现在，他们是明显在主动向时代靠拢吧。有积淀的组织或者人兴起这个念头，应该会很容易达到高水准，希望他们能发展好。

“比萨斜塔”这个剧从布景就开始吸引我。一个客餐厅的室内景，所有环境和道具都是白色。沙发，桌子，门，窗，地板，灯，玩偶，餐具，墙上的画和照片，演员的服装，墙角的植物，桌上的水果，一切都是褪去颜色的苍白，仿佛是早已索然无味的生活本身一般。只有餐桌上一只玫瑰还是鲜艳的红色，像是爱情的余烬，像是仅存的希望，像是水面上伸出的渐渐下沉的指尖。

这部剧本身是一个渐进的节奏。刚开始的时候平常轻松，没太多亮点，甚至还有些许无聊。但是当下以前的剧情，眼前背后的画面，内心深处的情绪，都随着剧中夫妻二人不断严肃起来的冲突一波一波缓缓推进，虚饰谎言被层层撕开，现代婚姻乃至成人生活的鸡零狗碎蝇营狗苟一地鸡毛被一步步逼到角落无处可逃，最后通通被摔到光圈中央。

当然，这不堪当中也有亮点。两人有过很多为了对方而做的付出和妥协，可是这些付出在当时被隐藏起来，并没有形成沟通达成理解，促进亲密关系本身的进步。

而爱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的隐忍付出如果得不到回应，其实还会加剧两个人情感状态的分歧。一边是付出者认为：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能温柔一点。另一边却对对方做了什么，想到什么，情绪如何一无所知，反而只能看到ta的无理取闹或阴晴不定，感到越来越多的不确定。这样的两个人要如何情感共振。这些付出很大可能会在吵架的时候被抬出来，当成指责对方的筹码，这却是对初衷最大的背离。沟通太难了，可是如果在亲密关系中都不肯为之努力，那还有什么关系值得这种心灵上的拼命靠近呢。

这部剧可能还认为：婚姻和爱并不互为充要条件，诸多阴差阳错能导至婚姻，爱则是不一定出现的意外。

男主人公在婚姻存续期间遇到过爱，也感受过它带来的温暖幸福，但是他还是因为责任而逃开了。剧中情绪的高点应该是他回忆自己逃离所爱之后在地铁车门内外两侧与之重逢的场景。多么精巧的场景啊！任由他们哭喊追逐，终究还是一场不可得。

一场撕心裂肺的摊牌之后，故事中的夫妻二人瘫坐在苍白的沙发上。我们不知道妻子最后是否成功出走，他们的婚姻斜塔是否倒下。在复杂的人性和乱麻一般的人与人的联系面前，简单的自由、独立、自我或者爱情，都显得过于单薄孱弱了。

对了，看到最后才恍然觉得，用“比萨斜塔”来比喻婚姻真是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