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一角

        风从呼吸道里灌进来，粗暴地夺走为数不多的水汽，这是以往跑步的感受，而现在，她只觉得沉。

        哪里都沉，不论脚掌，小腿，大腿，手臂，肩膀，腹腔，头，甚至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思绪。

        之前的训练有了效果，“停！”她听见自己对自己喊，“停下！”不能慢，大腿收缩的幅度加大，专注空气从鼻进入，再强迫用口吐出。

        停留在皮上的热量始终无法甩下，它并不强烈，却不可能短时间摆脱，这种情形最易产生焦虑心理，她想起自己在沙发绷着不动，母亲急得忙手忙脚的那个下午；想起考级前在等候区走动，缓解胃的绞痛；想起去年自己无论如何加速也追不上前人的脚步……无力绝望已经消失殆尽，剩下是吞不尽、咽不完的麻木，是幼儿里阿姨拿铁勺撬开她的牙关塞进去的饭菜，她在那时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吞咽机器，除了使唤自己的食道运动，没有任何要干的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是无忧无虑任性狂妄孩子的写照，她思索着，对应自己就是接受一切安排，听之任之，对一切都是如此，努力只是一个要求。这样也好，能够减少不少付出得不到回报带来的无力钝痛。嗐，她又在瞎想什么，她早就在这钝刀子的割戮下，把鲜血换成死水，把精气换成浊气了。

        平庸无味实际并不可怕，但当你被迫接受平庸无味时，这个事实不是血淋淋而是灰暗，流血比灰尘要好，流血带来甜腥气，她即使受了重伤也能迎着日晖勾勒出一幅荡气回肠的悲壮画面，灰尘让她联想到半腐尸体的水肿模样，或是雾霾，杀人于无形，一点一点混进鲜红的血液中，将它搅浑，最终堵塞住呼吸管道。

        文人话多一半都是矫情，这话不错，他们总爱将画面描绘得百感交集，声泪俱下，能把活人感动死。事实上，当事人在经历这些“感动”场面时，根本来不及消化反应，面对是他们唯一也是必须要做的事，就像此刻，同学们的加油助威她无福消受，如果停下消化什么班级荣誉、凝聚力团结、她只会离前人的后脚跟越来越远。

        冰冷的铁勺压在舌头上，味觉神经也会有记忆吗？？

        这次的声音更大了，她强迫切断了思绪。

        “这不过是一场比赛。”她默念着，继续摆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