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让我在某些方面有了强迫症。
当我在床上翻天覆地打着滚的时候，侧着身面向墙壁，心里却又在想或许面向床沿更好些。于是又翻转过来面向床沿，身体已经转了过来，却觉得自己的手和脚还停留在另一边，虽然它们也已经一起转过来了。这样一个小细节却足以在我心里留下烙印让我重视它们。
我翻过来翻过去，我要一一和自己的手脚确认，去思考它们今晚睡觉要放在什么地方，多少角度，什么姿势，我必须让所有的手和脚（虽然只是2只和2条）真的在整个身心的认可下确实是同步到位了，达到一种我可以忽略它们只专注睡觉的状态。
假如它们和整个身体没有达到某一种节奏上的和谐，我便会狂躁起来，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自己，手放在这里不对，脚放在那里也不行，特别难受，觉得这些肢体怎么会那么多余，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部位觉得多余呢？啊，好难受，我的手和脚好像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在和我对搞，不再听我的身体支配了，不服从我这个领导者了，头越来越疼。
为了让这些肢体听话，不要干涉我睡觉，我只有更加频繁地翻转、换姿势，做各种肢体搭配动作，直到找到那样一种姿势。让手、脚、身体都感觉是舒服的，互不干涉的，不抗议且服从的，让身心都觉得统一的。
有时，这个姿势是，平躺着正对天花板，双手掌心向上笔直地贴着身体两侧。双脚笔直伸着，两只脚跟要紧紧相挨在一起，然后，手、脚、身体都必须处在床沿的边缘并保持完全一致的平行直线。对，保持这个姿势，这一晚不许再动。
有时，这个姿势是全身蜷缩，双手，双手互相交叉缠扭，像拧麻花一样，10个脚趾头也必须用力地弯着，然后两只手要紧紧地狠抓自己的后背皮肤让双手不要脱开。对，保持这个姿势，这一晚不要轻易更换。
……
但这样的时候不多，能找到这样的能让我安心躺着的姿势并不容易。有时是1小时，有时是3小时，有时是一晚上也找不到。
更可怕的是，在上班的时候，正在对着电脑工作的我，突然桌子底下的两条腿率先抗议起来。它们突然不受控制地想要站起来，我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听我的腿的“倾诉”，我尝试着换姿势，平伸着，翘二郎腿，交叉，脱掉鞋子……都不行！然后好好地敲着键盘的手也开始抗议了，每一个手指都突然不肯按下去了，假如我无视它们继续敲下去，两条手臂就会像是提前绑架了我的心脏一样让我心绞痛，每个手臂都有一根筋在身边缠绕着我其他的组织。我紧紧地握拳、曲指……都没有用。
到底要怎么摆放你们？可不可以放过我？我心里边念着边尝试各种姿势，在位子上挪来挪去。即使我用力地掐自己，还是怎么也搞不定的时候，我真的想拿把刀把自己的四肢全部砍掉，真的。
然后这种感觉扩散到周围的环境，抬头看天花板，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如在坟墓一样，氧气也越来越少，想到这些就真的会喘不过气快要死掉一样。胸腔压抑得接近爆炸，想突然站起来对着周围持续地尖叫，尖叫，尖叫。
但我没有，我只是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向卫生间走去，然后在卫生间里望着20层的楼下，泪流满面。然后又整理好自己，继续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作座位上，接着和自己的手和腿战斗着……
有哪一个正常的人，会在走路、吃饭、睡觉的时候去专门思考和处置自己的手和脚呢？直到我敲下这些字慢慢回忆的时候，我依旧感觉到害怕和恐慌。
这些文字，真的不敢多看几眼，每多看一眼，多回忆一些，当初这些感觉似乎又准备慢慢回来一样。
【注：本文首发于公众号简屋（ID：jhouselife）】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