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昨天输了血小板,又打了胰岛素,母亲很快入睡,比前两天翻来覆去的好多了。四点多时母亲醒来,说想喝她的茶,我给她温了一瓶奶,母亲却说,还是想喝冰红茶。我哥见茶水不太热,提着水壶出去了。趁着我哥去打水,母亲对我说,“你哥回来,你嫂有病一直没去看看,你把闺女放家一直陪我在医院,我都清楚,该吃的吃了,该看的看了,我就是死了也不后悔,你们也尽孝了,不行咱回家去吧。”
我劝慰母亲,“咱不回去,在医院多停几天。”
母亲又说,“是呀,病没好,一直肚胀咳嗽,咋能回去!”等大哥进来,也劝母亲再睡一会儿,母亲说她想再坐一会儿。
第二天早起,主任、医生查房并没有提出什么进一步治疗方案,只是说肺部感染造成心竭,地西他滨暂停,预先申请的血液与血小板继续使用,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节假日可能不会太及时。要等一个假期下来,病情恐怕只能会更加恶化。
既然没有什么疗效,病情还在不断恶化,我和大哥见主治医师过来,就征求她的意见。她说老太太年岁大了,根据目前的状况,进一步治疗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只能做一些辅助医疗。当我们提出出院回家时,她表示同意。正说着,几名医护推着设备进来,主治医生说是她刚安排的,先做一个心电图,老太太不用下楼了,就在房间里做。
要回去,怎么给母亲解释、先回哪儿?我和大哥再次商量,大哥仍是长嘘短叹。按说母亲的病到现在这个情况,是不能再往二姐家送了,可母亲出来两三个月,家里不知乱成啥样儿,不如先把母亲送二姐家,回去把屋里收拾一下再回家。回家意味着什么,我和大哥都保持着沉默。不知该怎么对母亲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
或许对于一位母亲,她会付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来挽救她的孩子,反过来做儿女的究竟该用多大的努力来孝敬父母呢?而今对于母亲的病情,虽然我们做的还不够,但是面对生老病死又无能为力。特别是人到终老的时候,造物主似乎要把所有给予的全要回去,无论你是胖或是瘦,是长或是幼。母亲也一样,几天来明显的憔悴了。
母亲说,自己像坐到火炉里,心里起热,不停的让我和大哥给她扇扇子,可惜勤勉一生的母亲,到这时竟连一把扇子也拿不起来。母亲说,她一辈子不好麻烦人,这回是没办法了。但母亲也说:“我的病你们也给我看了,你们也尽孝了,养活你们受累也不亏了。”
“谁还不害病,有病咱想法治。别往心里去。”我赶快打断她的话,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别劝我了,我啥都清楚。咱回家吧。”
晚饭的时候,我问母亲想吃点啥,母亲突然想起以前喝过的杏仁露,她说很想闻那股儿味,我以为这种老牌子不会再有了,母亲就说没有了豆浆也行。我下去买了豆浆,路过超市还真有“杏仁露”,我说拿一瓶,人家不零买,就要了一件。等手提着上楼,母亲见了,一连多日痛苦难耐的母亲居然笑了。
母亲又说,她想吃红皮的梨,说我买的绿皮不好吃。除此以外,我知道柿子是母亲的最爱。第二天绕过马路跑到超市,一样一样给母亲买回来。吃了一个柿子,母亲像小孩一样还想吃。我说,“不行,明天再吃。”
9月30日一大早起来,母亲竟给我交代,衣服她有,棉袄,裤子,鞋都是新的,在柜里,都不用买了。货也不要太好,她说她不想死,也最怕死,可是没办法,我的病不成……我故意打断母亲,问她说想点啥,她说想喝豆腐脑。我又问大哥,当听到大哥说不吃了,母亲立马就生气了,“你哥不吃我也不吃,现在就回家。”
我说:“我哥是牙痛,不想吃。”说着走出去打饭。这时才发现变天了,气温骤降,走在一楼的过道里,风凉飕飕的,还穿着短袖的我在秋风中打着寒蝉,忽然记起,明天竟然是中秋,一个居家团圆的日子!
“你不要你娘了,这么多天都不来?”打饭回来,母亲正在接电话,一听,知道是二姐打来的。当听到二姐说她收完玉米就过来,母亲着实生气了,“我的傻闺女,你要你娘呀或是要玉米呀!”因此,等没过中午二姐就赶来,母亲的心绪也有所缓解。
下午,二姨家的表哥与表嫂也来看母亲。但此刻母亲的病情已在加重,肺部感染,不停的吐着黑痰,心脏严重衰竭,原以为饮食有所改善,又喝饮料又吃水果,结果血糖高达30以上,随时有昏迷的危险,注射胰岛素后,要求严禁甜食,但母亲口渴、燥热,不停的要喝冰红茶,吃水果,还得不停的照着她的脸面扇扇子。
第二天一早我把主任叫过来了。算起来入住中医,主任开出的唯一中药方子也就是“给老太太熬点萝卜水喝。”我按他的要求,在外面的餐馆里熬了萝卜茶,上午一瓶下午一瓶,晚上又打了胰岛素,但是母亲的症状一点也不见好转,医院给她用上了血压检测仪、减缓压力的输液泵,来辅助恢复心率。反正阎王爷不怕鬼瘦,你那里不舒服,就在那里上项目。
晚上,在外地务工的外甥放假回来,外甥女、女婿接住他,一块来到了医院。当晚,二姐又和他们一块回去。因为二姐事先给我说过,她要回去,得赶快把母亲的送老衣准备了。我也按二姐的提醒,给二舅家大表哥打了电话,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也提前为母亲预订一件中意的“大衣裳”。
晚上,母亲几乎一夜没睡,不停的让我和大哥轮流给她扇扇子,而且还得照着脸面扇,她说,这样凉凉的她心里好受点,还要不停地的给她抚背,她心里抓狂的难受,躺下来不能挨床,坐下来腰酸腿软,黑更半夜的,整过楼道甚至附近的病房都受到了惊扰,也为我们这对五十岁儿子的孝心所到,隔壁房间一位老太,把她手中的扇子送过来说,她的这个扇面大,还立在床头不停的劝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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