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张记者来访,记录如下。
一
我:(张进门)啊,很久不见了,大记者!
张:少来,叫小张!哈哈,是很久了,史先生。几年来着?这么客气了。
我:请坐请坐,不见外。(把张引到公开座位区)
(备注:书屋设置为:柜台登记区;简易厨房去;公开座位及书架区;雅座区;封闭会议区;办公室;储藏室及厕所。因顾客较少,在公开区交谈更畅快,人多时会在办公室。)
我:(落座)也别叫我史先生。
张:叫亮哥。久违大名啦。
我:好,这个行,就不问你年龄了。喝什么?
张:随意,不忙不忙,和你聊聊就好。
我:(起身为张倒茶水,片刻落座)这次算工作吗?还是只是聊?
张:当然啦,得好好给你报道报道!(四处观望片刻)哎,没想到你真做出来了,开张也不通知一声,还是我听说了自己找上门来。
我:已经很久的事了,当初平平淡淡,按照普通店面放几个花篮就开了,没想着怎么热闹。书屋嘛,又不是结婚。
张:真不够意思!
我:等谈完了我请!
张:无功不受禄,先开始工作吧。
二
张:先说说你开店的初衷吧,亮哥。
我:你是了解我的,这该怎么说呢?
张:得说,我说可说不好。
我:是心愿吧,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心朝着这个方向,慢慢就成了。这么说简单了些,可就是这样,我没什么高尚的,或者雄心壮志什么的。喜欢它,惦记着,慢慢就成了。当然,还有很多机缘。
张:这么信服力不够啊。我写史大作家凭着执着的爱好开了一个书店,这太平常了,见不了报的。
我:是吗?凭着爱好实现理想算平常吗?(作质疑思考状)
张:不是,我是说要顾及读者的品味,开大店面做大生意的多了,想上报也上不去,我们这种小店……(顿住)别见怪啊,亮哥,是说从规模上。
我:只管说,没事,不过明白你的意思。我觉得有些东西不在规模,麻雀小五脏全,大与小,零件都不少,看你怎么摆弄出新意来,怎么追求卓越和品质。
张:就说说这个,说说你这小店的独特之处吧。
我:还是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开店的初衷,从另一个角度就是这种新意或品质。生活,我是说所有的,都不纯。拿学习来说吧,学习是学知识,可拿到好成绩和学到知识是不是一回事呢?如果是,那么学到了知识应该保持着,可往往考试以后就忘记了。拿吃饭说吧,外面卖的都是多盐多油重口味的,即便说是健康的,也要看你怎么吃吃多少吧,可没有那个摊主会坦诚告诉你不该吃这个或者吃这么多吧。说感情,把物质和婚姻放在一起就是不纯。还有工作,等同于赚钱。我和爱人说过,假如一天给你5000元,条件是只有每天的最后1分钟拿到这笔钱,但忘记了一天所做的,仿佛没经历过,这种财富要吗?
张:能听出来你想了很多,只是有点跟不上,哈哈。那么你这小店的初衷与以上说的有何不同呢?
我:读书、写作、分享,这是读书人的本质,不牵扯其他的。以书会友,用好书、用自己的写的书、分享自己的真实想法、结交真实真诚的朋友,这也是读书人的本分。书是一种途径,书店是一个平台。就真诚交友来说,不仅依赖于书,而是人的品行本身。
张:你是说你做的很专业。
我:图书馆算不算专业?大众书局算不算专业?他们都有自己的初衷,但在这两者都没有达到真诚交友的目的,书或者其他文具用品不论是买还是借,人面对的是物,而不是人对人。
张:所以书屋是为了促进交友的。
我:还是回到“初衷”二字吧,我用“纯净”觉得更妥。我们看到眼花缭乱的一架子书或文具用品,还能深入探究吗?不如只看一种,了解其内在,发现了美再泛化开,这就纯了。
张:你是说人与人的深入交流,或者对事物的深刻看法,你开店的目的是这个。
我:小张,其实很挺困惑的,只是这几个字不停地盘旋着,我也说不清书屋的独特。我觉得人心的最底层是一样的:渴望了解,渴望被了解,只要抱着这个目的,书屋就有生命力。
张:我得整理整理,亮哥的话太深奥了。
三
(张起身看了看书屋的各个角落,落座)
张:亮哥书屋的布局挺贴心的,你看那照片墙,那么多人,多热闹啊。还有你一架子的文集,真气派!读你书的人多吗?
我:一天有几个人吧,看了看,买一本,也有买整套文集的,不比吃饭的多。
张:哈哈,幽默了,亮哥,当然不比吃饭,你要是一天卖个几百本,一年不就成了全球热销作家了?
我:书是慢热的,看要时间的,且不说认不认同。就算认同了也不见得回来,看懂了书不就行了?
张:所以你是靠卖书养活的。
我:养活的起吗,你说?
张:我也奇怪,你是怎么撑起这个店的。
我:套我的生意经吗?
张:不行吗?你不是说要分享么?
我:当然行!刚才说了,看过书的自然了解了,倘若真正了解了就该回来,书屋是个平台,也是个起点,他们应该看到。此刻我在等着他们。
张:是说需要团队。
我:你看满墙的朋友们,有些一面之缘,来店里合个影;有些借书屋自己组织的活动,我跟人家要了一张照片,不算了解吧;有些冲着书屋的活动来的,只是参与,你把什么准备的好好的,来的人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他们才愿意付钱。
张:你是要找同心的。
我:谁不想?不要说开店,交朋友谁不想交心的?工作谁不想靠得住的?可他们看到的是已有的,没有一起经历之前未有的,也不关心将来会有的。
张:亮哥,我逐渐听出了你对团队的期望。那么现在如何了?(四处看看)有没有个帮手?
我:有,自己怎么照顾的来,还要顾家呢。身边有朋友来照看,见我开了这么个独特的店,都自愿来的。算我游说过他们吧,我说:“想不想交友?想不想当文人?来我店里做事来!”现在他们忙自己的,下班了来代替我。说真的,一忙就很晚,不能人家来了我马上走吧,还要交代很多,一起商量着,有时真的力不从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领,我了解这些朋友,鼓励他们尝试分享和组织活动,玩得挺带劲的。
张:你是背后推动者。
我:打杂的,叫成搭台子的也行。开公司不也一样,老板搭个台子,员工表演,你说是老板累还是员工累?
张:在亮哥眼里看来,是另一个样子,老板累。你这老板累也甘心,对吧?
我:看到自己的预想慢慢实现就是享受,一种付出感吧,倒不是给自己贴高帽,就是实现的欲望。你想要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做某件事,耿耿于怀多年,现在成了,而且不是一下子过去的,而是不断呈现和丰富着,那我做什么都甘心了。
张:那现在你还继续写书探索,做个好军师吗?
我:这些淡下来了,店里的杂事很多,进货补货打扫卫生交水电费等等这些基本都要自己打理,朋友们帮忙可以,做这么细还是要自己操心。
张:家里全靠嫂子了吧,你的好好干。对了,又说回来,这店怎么撑起来的?你要是拿不回钱嫂子能答应吗?
我:一语中的!她早些年就做自己的网店,图利。我说要做自己理想的,她怕花光她的钱。我说一分不用她掏,这是底线,我可以吃干面包喝白水,能撑起来就行。她做她的,我做我的,时间久了我不信自己的会差,这是理念性的,需要时间。
张:冒昧的问一下,除了卖书和茶水,还有办活动租场地,是吧?还有什么呢?
我:这些怎么撑得住!我的脑袋理想,做事情还是现实的,一定要有强烈的迹象看到了资金流入才行。网课算一种吧。早些年我研发了很多课件,线上线下讲,象征性地收费。
张:如今的网课不都这样吗?
我:不一样,网课要资历,什么老师讲师什么的,我就是爱好,认真的爱好,讲的好了却不愿人们叫我老师,叫亮哥和屋主都行,我所分享的不是为了教授。一个业余爱好者,本着交友的目的,怎去教授呢?我说了,人的内心底层是一样的,东西对了会被接受的。
张:这样的教授能给听的人什么好处呢?只是交友的话,有些虚。
我:嗯,你看学校,是颁文凭的。你看补习,是为了考试去拿文凭。书屋所做的如果不能和主流或者量化审核制度接轨,这些活动的收益是不稳定的。
张:那么你的发展方向是融入主流?
我:何为主流?当年不入流的可能成为主流。是看自己的展望。书屋的扩散是实体的,源于真诚朋友的认可,从中发现人才一起合作,就会扩散。世上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四
我:我曾做建筑,在我写书和酝酿书屋的十年多,离不开本职工作,可现在做的却相差很远,所谓跨行跨大了。爱好一旦沦为日后的工作,假如曾经的工作不能成为爱好,生活是专一还是单调了呢?
张:有时候我觉得挺单调的,你看前些年的疫情,人们呆在家里,按说可以做很多事情,可就是单调。
我:单调不是外在的,是内心所想。我们的所思、所感、所行如果朝着一处,就是专一与充实,相反就是弥散和空虚。我们用肤浅的匆忙填补这些空虚,可时间会将其慢慢暴露。
张:亮哥,有时我也在想:记者这个行业是不是我想要的,我给人写了这么多故事,我的故事呢?
我:人的成长有些是客观的,即便不求之,也在变化。看我们的孩子,随着成长给我们增添了多少欢喜忧愁,还有父母们的身体,还是夫妻间的情感与生理的衰替,应付这些似乎很忙了。
张:但还是觉得漏了什么?这是被动的,我们要追求什么?
我:书架上的就是我一直追求的,你只看了我一本书吧,等一下拿一套吧。我希望看到的不是报纸上我的故事,而是你的看法,对我、对书屋。我在追求自己的圆满,在闭合的圈子里遇到同行者,他们也有自己要闭合的圈子,于是一圈圈地套了起来。我相信这样的重叠很不断地壮观起来,它会扩散出去的。
张:你的家人呢?在圈子的什么位置?围着他们?还是一起环绕?
我:孩子能看懂我在做什么,他们看不懂时是我酝酿的时候,看懂的时候我就必须做出来,不然总是教他们做事,我们的榜样呢?这样下去怎有说服力呢?我曾经说的一套套的道理等他们回顾时会怎样呢?爱人在做,先行了一步,即便方式不同,已是榜样,没有她怎有现在的我。这是我最该感谢的。和他们不是谁绕着谁,我们都有自己的圈,紧紧扣在一起。
尾声
这是对书屋将来的一篇畅想,文中的张记者在笔者2008年出版处女作时采访过一次,然后再无联系。笔者在以后的文章和著书中屡次以对话录形式将彼此的故事继续下去。笔者相信,凡是有个轮回,曾经的会回来,那时就圆满了,这也是理想。对于书屋的布局和经营形式还是在酝酿期,叙述笼统,请读者见谅,假如日后实现,将不是文字去呈现,当盛情邀请来店一聚!
最后除了笔者爱人,感谢两位先人:柏拉图与卡尔∙罗杰斯,此文亦献给他们。
lazy tiger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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