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飞机的外婆

“妈妈！小飞飞没有带过来！”左明的背包已经被翻空了，行李洒落一地。他撇着小嘴， 跟电话那头的妈妈哭诉。

“妈妈现在在外面出差，你在外婆家好好玩吧，就呆一周！没有小飞飞也不要紧，外婆会带你玩的。妈妈忙，先挂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左明“哇”地一声哭了，“我要小飞飞，我要小飞飞！”

在这个5岁的小男孩眼里，外婆只是个生活在乡下的老人家，整天干家务、喂鸡，跟屋子后面那一片竹林打交道。她穿的衣服甚至还是上个世纪青衫碎花布做的，字都不认识几个，根本不懂得小飞飞是什么。要不是妈妈出差、爸爸在外不能回来，左明也不可能被妈妈送到乡下过暑假。

小飞飞是什么？是去年生日爸爸送的遥控飞机，一按开关螺旋桨就转啊转，飞得比小区里的树还高！驾驶舱里还坐着一个穿蓝色飞行服、戴着白色头盔的飞行员，炯炯有神的眼睛，神气极了。左明最喜欢这个玩具，因为自己的爸爸也是个飞行员，经常去外面出差，没有时间陪左明玩。小飞飞是左明和爸爸一起给它取的名字。

左明越想越委屈，自己怎么能把小飞飞落在家里呢？小飞飞自己在家该多寂寞啊！自己没有小飞飞，也会孤独。

“明明为什么要哭？”外婆蹲下身来，擦掉左明的眼泪。

左明别过身，小声嘟囔：“我要小飞飞。”

“小飞飞是什么？长什么样子？明明说出来听听，外婆给你造一个。”外婆笑眯眯的，捶了锤自己的背。左明低着头不回答，外婆懂什么！外婆看明明不说话，仍然笑着说：“今天太晚了，外婆先给明明煮鸡腿吃好不好？”

夜深了，微凉的夏风吹过屋子旁边的竹林，呼呼作响。左明不喜欢乡下，但是白天一路颠簸，左明还是沉沉地睡着了。梦里，飞行员驾驶着神气的直升飞机在云朵里穿梭，越飞越快——突然坠落，挂在了竹枝上。飞行员大声呼叫，可是声音越来越远，远得抓不住了。

左明垂头丧气。妈妈说外婆会带自己玩，可是外婆不会造小飞飞呀！

可是妈妈也说外婆什么都会造，要不要试试？

“外婆，”左明拉拉外婆的衣角，外婆正守在锅炉旁烧火，木头锅盖已经被雾气晕湿了。“我想要小飞飞。”

“小飞飞长什么样？”外婆在围裙上蹭蹭手，掀开锅盖，馒头的香气混合着竹叶的味道从大铁锅里飘出来，一下子勾起左明的馋虫。左明想起小飞飞的螺旋桨，飞行的时候转啊转，所以小飞飞是会转的！

“会转，小飞飞会转！”左明伸手接住外婆递给自己的馒头，好烫！咬一口，柔软、充满麦香，嚼一小会嘴里就甜丝丝的。

吃过早餐，外婆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柴刀出了门。在一堆木柴里挑了最紧实的一根，两刀砍断，又削了半天，得到一个短圆柱体。一头削尖，敲进一根铁钉，打磨光滑，一个陀螺就完成了。

什么会转？陀螺会转。外婆又削出一根拇指粗的竹棍，仔细挑去表面的细刺。用三股棉线紧紧编成一条长辫子，系在竹棍末端。

外婆用鞭子缠住陀螺，小心翼翼地递给左明，“明明快来！看这是不是你的小飞飞？”左明看着这块木头和竹棍，撅起了嘴。外婆在骗人！这哪里是小飞飞？外婆见左明不说话，弯下腰，右手抓紧竹棍，左手同时用力把陀螺扔出去，鞭子一抽，陀螺便飞快地转了起来，在地面上滑出一条痕迹。“明明你看，是不是会转？”外婆看陀螺慢了下来，又抽了一鞭子，陀螺鼓足干劲，转得更卖力，想要吸引左明的注意。

左明虽然不太开心，却还是接过了外婆递过来的竹棍，对着陀螺抽了一下，就把它丢开了。这个玩具确实会转，但不是小飞飞呀！外婆看着左明跑开，默默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身去了邻居家。

左明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觉得握住竹棍、使劲抽陀螺的感觉很奇妙。他这天晚上又做梦了。梦里还是那个神奇的飞行员，但是他没有在空中飞行，而是在地面上抽陀螺，这也太奇怪了吧！

左明醒来，气鼓鼓的。外婆虽然会做陀螺，但陀螺不是小飞飞呀！

第二天，外婆背着竹篓，牵着左明去了集市。集市很热闹，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鲜嫩的藕、奇形怪状的中药，惟妙惟肖的糖人、堆满塑料布的苹果……左明对这些都很好奇，自己只逛过超市，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来之前外婆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左明想到小飞飞的尾巴上的两片叶子（螺旋桨），本来不想跟外婆说话，但是想到昨晚那个神奇的梦，就告诉了外婆：“小飞飞的尾巴上有两片叶子。”

外婆紧紧牵住左明，七拐八拐，来到卖饮料的地方，给左明买了一杯小小的凉粉，自己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老板娘递给她几根吸管。左明吸了一口凉粉，红糖甜丝丝的，白醋中和味道，薄荷脑增添了一丝凉意，增添回味。微微一抿凉粉就化开了，还有几颗葡萄干，增加层次感。左明只顾着吃凉粉，压根没注意外婆的动作。

回到家，外婆挑了一节竹子削成一指宽、小臂长的竹片，两侧各削薄一半，在中间钻出一个孔，插进一根竹棍。把白天买来的吸管套在竹棍上。外婆轻轻一搓竹棍，它就飞出了外婆的手掌心。什么有两片叶子？竹蜻蜓就有两片叶子。

左明看见在空中盘旋的竹蜻蜓，眼睛放光，蹦跳着来到外婆面前，“它的叶子跟小飞飞的一样！”外婆教会左明之后，左明开始在庭院里大展身手。在空中旋转的竹蜻蜓就像遥控飞机的螺旋桨，越飞越高，一不小心就飞上了屋顶。左明的手搓得红红的，看着屋顶的竹蜻蜓，有些懊恼，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长得有点像小飞飞的玩具，怎么这么快就弄丢了呢？外婆也拿不到飞上屋顶的竹蜻蜓。外婆摇摇头，笑着安慰左明。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微风阵阵。外婆再次问左明：“小飞飞长什么样？”

左明心里还想着飞上屋顶的竹蜻蜓，那也是个小飞飞啊！它们都会飞，但是为什么小飞飞不会迷失飞行方向呢？“小飞飞会飞！”左明开始期待，这次外婆会做什么呢？

外婆又砍倒一根竹子，削成许多细细的竹条，双手抓住竹条两端靠近灶台旁，把竹条烤弯。翻箱倒柜找出细铁丝，把一根根竹条拧在一起，组合成一只燕子的形状。外婆又从集市买来一张巨大的纸，糊在骨架上。左明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不是电视上的风筝吗？外婆竟然会做风筝，风筝是可以飞上天的！“外婆，我要画，我要画！”左明兴奋地抢走外婆手里的笔，在纸上画画，有翅膀，有爸爸妈妈。看着门外的竹林，左明又添上了一片小小的竹叶。

外婆一手拿着棉线，一手抓住风筝的骨架，迎着风慢慢跑。外婆跑得气喘吁吁，风筝终于乘着风飞上了天。左明手里的棉线紧紧拽住这只燕子，感觉自己又拿回了熟悉的遥控，自己往左，风筝也会往左；放出一段棉线，风筝就能飞得更高。外婆背着手，看着左明跑来跑去，开心地笑了。要论飞，除了风筝，还有什么比它更会飞？

“明明开不开心？”

“谢谢外婆，明明开心！”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妈妈也出差回来，到乡下来接左明回家。左明背着外婆收拾的包裹，跟妈妈一起踏上了归途。看着窗外的竹林离自己越来越远，左明也开始有点不舍：自己不是很想回家的吗？为什么会舍不得走呢？低头打开自己的背包，看见一个崭新的盒子，上面印着的是一架飞机，里面坐着穿蓝色衣服的飞行员，这不是小飞飞吗？

左明探出脑袋，朝着竹林大喊：“外婆！外婆！”叫声很快消失在风声里。外婆听见了吗？竹林会告诉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