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78级丙班的同学,7月20日在兰州聚会,纪念大学毕业30周年。我当时正当报社值班,又兼及家里家外有几件琐事,实在难以脱身赴约。常金生给我出点子:20日早上赶去,中午和大家共进午餐相互见面,当天下午返回。毕业30年了,期间大部分同学音信全无,更没有见过面。他们都好吗?我怀着一颗急切的心赶往兰州。
到了一看,当时全班70多个同学,居然来了50多个,唯独我们207宿舍的同学只来了吴定军和我两个人。于是乎有同学批评说:你们宿舍的同学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
听了同学的调侃,在大惭之余,同宿舍几位同学的形象重新浮现在眼前。
01
外拙内秀王保平。来自甘谷的王保平是我们的老大哥。我中学时期的老校长就是一位甘谷人,所以第一次见到王保平,一听到他那抑扬顿挫的甘谷话,就觉得格外亲切。自从到校的第二天我们结伴同行去系里报到开始,我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王保平戴一顶解放帽,穿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充满了时代特色,是典型的乡下人。但是,我们宿舍的每个人都喜欢甚至尊崇这位学兄。除了他善于关心人、帮助人,处处透射出忠厚长者风范以外,他个人的魅力还来自于他的学识渊博。
他进校前就是公办老师,练就了一副好口才;他读过很多书,加上他的优越资质和良好天赋,他对中国历史和古典文学造诣深厚,一说起中国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绘声绘色,很是抓人。我曾经挖苦说:某个历史人物某一天在哪里撒了一泡尿,你是否都清楚?
我还和保平同病相怜:我睡眠不好,他严重失眠。只是他比我多了个腰疼的毛病,我可以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待天明,他却要辗转反侧,而且唉声叹气。
我们两个都没有英语基础,上学时年纪又比较大,记英语单词是最头疼的事情。每逢英语考试,如临大敌。好在学英语游刃有余的李江卫好像和他是同桌,我又是他们的邻居,考场上除了我们自己尽力而为、穷于应付外,就积极争取“外援”,实行拿来主义。江卫同学又怜弱惜贫,悄悄递来考卷让我们抄个够。因为集中了多个人的智慧,记得有一次保平的英语考试成绩居然奇迹般地高过了李江卫,李江卫还一脸茫然、大惑不解呢。
遗憾的是,大学毕业后我们断了联系,只是在西北师大百年校庆时,从其他同学处打听到了保平的电话,于是坐在当年的教室里和保平通了回电话。我常常在想:保平的腰疼病好了没有?睡眠状况改善了吧?今天的王大爷该是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了。
02
口才犀利吴定军。吴定军大概是我们宿舍唯一的“官二代”,却没有丝毫纨绔子弟的坏习气。他的秉性就像他那挺直的鼻梁一样,没有一点弯弯绕。
他好像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来校报到的,位置好一点的床铺都被我们捷足先登了,他只好心安理得地住在了仅剩的门口床铺上。唯一不同的是,我们铺盖卷拉开铺上就睡,只有吴定军用报纸细心地贴了靠床的墙面,而且张了一副蚊帐,平时可真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味道。
我一直觉得,我们宿舍的同学为人低调,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其实这里实属藏龙卧虎之地。王保平的中国历史和古典文学,吴定军的外国文学和中国现当代文学,柳国隆的古汉语,以我之见在全班乃至全系都是拔尖的。而雷体沛的作家名气早已经是如雷贯耳,小杨琳更是后生可畏、咄咄逼人。只有老尚我掉在大家的后面平平庸庸、百无一用。
我最佩服的是吴定军的口才,他读的书多,势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口才又使他如虎添翼,讲起外国文学来,我们除了呆若木鸡,就只有拍案叫绝的份了。
还有令我们垂涎的,就是吴定军在大学期间就收获了一份甜蜜爱情,而且看来将是从一而终了。有一段时间,每逢吃完午饭,吴定军一改吃完午饭放下碗筷倒头就睡的习惯,走出宿舍翻墙而过,到党校那边去。我们都大惑不解,使出福尔摩斯的侦探本领,终于窥探出了其中的秘密。原来他的女朋友来省委党校学习,他学习、恋爱两不误,有鱼而复得兼熊掌。可把我们嫉妒死了。我们在哪里寻找爱情去?班上的女同学虽说不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却也燕瘦环肥、清纯可人,然而不是名花有主,就是狼多肉少,哪里能轮到我们下手?我们只有临河羡鱼的份儿,岂敢归而结网?美哉,吴兄!
03
之乎者也柳国隆。同学中最没有特点的是柳国隆,最有特点的也是柳国隆。他和我们一样来自农村,经济条件的制约使他和我们一样养成了简朴的生活态度。他和我们不一样的是据说家庭成分“不好”,在长期的讲究出身的阶级斗争的年代里,他的某些个性受到压抑和扼制,常常把自己封闭包裹起来不愿示人,班上的是是非非从来不搀和,学习、生活中有独行侠的风范,“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但是,他的骨子里却有着鲜明的个性,一事当前评判是非曲直旗帜鲜明、棱角毕现,展示出人性的光辉和善良正直的美好品格,可谓“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令我心生佩服。
他博闻强记,说起话来,一些古语古诗和经典名句张口就来,简直是口吐莲花 、 妙语连珠,显示出深厚的文化修养和语言功底。但是,他也有愚拙的一面,实在令我不敢恭维。上体育课,在木马上做前躬翻,在大多数同学都能几乎完美完成的情况下,唯独他每次都是一头顶在木马上,就是翻不过去。国隆兄:现在做前躬翻还碰头吗?(嘿嘿!)
04
风流才子雷体沛。最有特点的当属雷体沛了。我上大学后第一次进城,就是雷体沛带我去的。我们坐上3路公共汽车直奔城市的中心,一头扎进了张掖路。雷体沛告诉我:“这是兰州市最繁华的地段。”我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边跟着小雷屁颠屁颠地往前跑,一边左顾右盼,在目不暇接之余,暗暗心生感叹:“他妈的兰州市就是和我们村子不一样。”
可能是人生中的这个珍贵的“第一次”,使我和雷体沛的友谊保持了三十多年。我第一次见到小雷,是我们已经住好宿舍了,他才扛着行李姗姗而来。不同的是,我们都是单打独斗、独往独来,唯独小雷是美女作伴、红袖添香,这是我们记忆中他的第一个女朋友。他虽然来得迟,却占据了靠窗的一个下铺,显示了兰州市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小雷是湖北人,苗条挺拔的身材下,似乎藏着南方人兼省城人的优越感和孤傲,其实骨子里很随和,我们很快就融为一体了。更令我们震惊的是小雷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作家,有多个作品公开发表。不得不使我们这些满心希望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雷体沛留给我们印象最深的还有他的昼伏夜出。这在全班是出了名的。雷兄除了听一些主课,对于其他课是不感兴趣的。他的学习规律是,我们上晚自习回来了,他才出门上教室挑灯夜战;他回来宿舍睡觉了,我们正出门上课去。因为毕业30年同学聚会,雷体沛还和我网上聊天,问我是否已经到了兰州,同时告诉我,他已经出了好几本书,目前又有一本即将付梓出版。站在他的面前,我为有他这个同学加朋友而自豪,我也为我们在事业上拉开偌大的差距而汗颜。
05
蓄势待发小杨琳。杨琳是我们宿舍甚至是我们班最小的一个。他是应届毕业生考进大学的,不仅年龄小,而且因为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缘故吧,身体单薄,个子也小。留一副短发平头,有点像今天的寸头,黑里透黄。白净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典型的临夏人。
他年龄小,思想却早熟,做事有板有眼有主见。尤其在学习上卯足了劲,如果其他人还有“镀金”的味道,他可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中,真可谓如饥似渴,一看就是在做学问上有长远打算的人,令我们几个做大哥哥的暗暗佩服。杨琳今天做了名校的教授,实属必然。我们也是不但30年从未谋面,就连一个电话也没有通过。想你呀,杨琳!
06
多灾多难王建中。王建中虽说宿舍里有床铺,其实大多是在走读。皮肤白净,常常穿一件那个年代很少见的浅色小翻领夹克衫,在一群“中山装”中显得很帅气。我们听说建中的夫人是在团省委当部长,他自己也是兰运司的“老人手”,毕业后又分到了大机关,我们为他的好运、为他的美好前程暗暗叫好。谁知天不随人意,建中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
建中早在上学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得了回中风病,待在家里几个月闭门不出。我和王保平几个人进城曲溜拐弯地找到他的家去探望他,他的皮肤更加白净,只是嘴巴歪了,这在极其讲究容貌的建中看来简直是要命嘛。后来还隐隐地听说,建中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表面上强颜欢笑,其实内心苦着呢。毕业后,我还常常在一个和建中同一个机关的兄弟跟前打听他的情况;记得有一次来兰州,我还特意去看望他,建中的热情不减当年。今天,我们阴阳两隔,建中:你在那边还好吗?
有人说,同窗之谊是没有血缘的亲情。 大学毕业30年了。人生能有几个30年?同宿舍的弟兄们虽然天南地北,甚至阴阳两隔,但是他们留在我记忆深处的美好印象却挥之不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亲切,甚至由友谊升华成为一种亲情。
30年后一相会,我们全班的同学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无论你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无论你是封疆大吏位极人臣拥资千万享尽荣华富贵,还是一介草根整天价为吃饱穿暖而忙忙碌碌、苦苦打拼,但是,“同学”二字就把我们大家聚拢在了一顶屋檐下,平等地笑啊哭啊说啊闹啊!同学是没有血缘的亲人!同学多好?同学,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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