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至周四,地铁三号线的12号车厢,就是我的固定专厢。我总是这样,认定了的事情,就认为应该是这样,并且应该一直是这样。
我每天穿梭于城市之中,隐匿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每天在同一节车厢上下,却从未看见过相同的面孔。由此可见,并没有像我一样,一样孤独至此的人。
世界很大,灵魂却一直在飘荡。不想停靠,也不需要停靠,因为并未找到可以停下来的载体。对于我来说,一切未知的都是不可靠的。我需要的,是一份确定的存在,那才更有安全感。于是,12号车厢,成了我每天的伙伴。
每天遇见的人,形形色色,有人匆忙,有人迷茫。
一个立夏的下午,没错,是立夏,我记得。我照例登上了12号车厢,很自然很平常的,因为我并没有意识到当时有什么特别。当时我一边上车,一边盯着手机,那会儿刚好是我准备发数据出去的时间。
我按照每天的习惯,来到了那个角落里。忘记说了,除了坐固定车厢,我还喜欢待在一个固定的位置——那个直角区域。可能,这就是强迫症患者的明显特征吧。
那天的角落里有人了,我便选择站在那人的面前,准备待其下车后再伺机近水楼台占领那个位置。
忽然,一个黑影笼罩在了我的头顶上方。直觉告诉我,他已经距离我很近了。
我停止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的飞驰,抬头看向了他。那是一位有点壮的男士。方形脸,脸上被肉肉填满,戴着一幅黑边眼镜,头发有些微卷。那是一张坦白的脸,他的眼睛正盯着我看。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在讲话。通过搜索记忆的存储,反馈信号通知我,这人我确定不认识。虽然我认为最近的记忆力减退,但是印象中确实不认识这样相貌的一个人。
他见我没反应,口罩下的肌肉又动了动,明显在和我讲话。我随即摘下了耳机,携带疑问的眼神询问他怎么了。他一脸真诚地大声回答我:你刚才,踩着我的鞋带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向下看。明明我的鞋子离他的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啊。他穿的是一双黑色的棉网运动鞋,鞋尖处密集排列着一些泥点,鞋带散落在地面,拖地部分大约三公分左右。我回忆了一下,自从上车,貌似我身体的部位没有和谁拥挤过啊,毕竟当时车上的人并不多。
他说话那口气,就像是我把他鞋带踩散了才导致拖地的一样,那我该怎么踩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哪。况且,就算是我真的踩了他的鞋带,能一本正经拿出来当个事儿说的,也非正常人所为,非正常男人所为。我有些想不通,也太小题大做了点吧。
转念又一想,此人多半很较真很小气,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否则我绝对要再踩一遍试试。于是我带着发自内心的十二分真诚向他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注意到。随后,回他一个笑眼。
他见我道歉,瞟了我一眼便转过脸去了,什么都没有说。
我以为就此结束了。其实并没有。他见我又在屏幕上飞速打字,便凑过来看。我下意识的挡住了。他又瞟了我一眼,悻悻地转过脸去。随后一手握着扶手,一手插在裤兜里,左腿开始抖动,右腿作为支撑。
感觉他精力很充沛,在随后的时间里,貌似一直在抖。而且抖得很有频率,头顶上几根倔强的翘起来的头发,跟随着他一跳一跳的,背着的双肩包拉链也随之有节奏的晃来晃去。
我不觉有些好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此时他只留给我一个背影。目测身高175左右,体重约75kg。上身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衬衫,下身是黑色针织运动裤,脚上就是那双据说是被我踩了的黑色运动鞋。这是目前比较流行的混搭吗,我还是觉得不太好看。
双肩包压在他的衬衫上,衬衫底部有些褶皱,形成一条条的沟壑状。想必今天,他应该比较疲惫了,已经在外奔波了一天了。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他猛地转过身来,我赶忙低下头。他并没有看我,而是朝着站在我正对面的那人的手机看去。我扫了一眼,原来那人正在玩儿游戏。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又转过身去。期间,腿也一直在抖。
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余下的时间,他的腿依然在抖。依然是右腿站立,左腿抖。
终于,在我下车的前两站,他也下车了。我目送着他走出去,发现他脚上那散落的鞋带,依然没有系上。
“他是想还等着别人踩一脚吗?”我多余的担忧着。但是也觉得,他也是孤独的人。
没错,他是比我还要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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