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每个人的生命里,是不是都会有两座城?
从八楼的阳台望下去,低矮的天台上难得地见到猫咪一家在撒欢,黑白相间的小奶猫跑来跑去,自顾自地一个人玩,累了索性就地打个滚儿。圆圆胖胖的两只大猫不搭理她,相互横躺着发呆,还时不时将目光移向远处。
秋天的太阳温柔地像棉被,让人可以坐在椅子上就这样望着窗外慵懒地度过好几个钟头。
不远处是白色的杭州东站,在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盈”字。这个方向在每天日出的时候最美,红彤彤的朝阳映着诺大的玻璃窗,美好地让人忘记这只是一座人来人往的交通枢纽。
从秋到冬,再到夏,过去忙碌的四年里,我看着新风路两旁的银杏树叶随着四季悄然变化,从无到有,从嫩绿到金黄,偶尔还会覆盖薄薄的冬雪。
在这个拥有不明朗四季单元的城市中,我也逐渐习惯了看看日历,知晓每一个立春,夏至,秋分和冬至。
这是我生活了10年的城市,我喜欢它,欣赏它,依赖它,但却难言归属,也从未生出“他乡是吾乡”的亲切念头来。每一次站在人潮拥挤的路口,比如龙翔桥或者武林广场的时候,我都觉得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是那么地熟悉,可下一秒它又是前所未有地陌生。
没有人知道每年到底有多少杭漂在这座城市安家,就像没有人知道每天有多少喝得醉醺醺的汉子妹子们叫嚷着穿过南山路昏黄的夜灯一样。
当灯火渐暗,夜开始深沉,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忙完一天,透过出租车窗玻璃感受一层厚重的雾气,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满足感多一些,还是空虚感更甚。
我一直在想,对于这座城市的疏离感,可能到底还是源于一个叫作“家”的地方。可遗憾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家的概念也越来越模糊了。
...
小时候,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家里的夏天有菜园和麦田,秋天有酸甜的果子,冬天的傍晚每户人家的屋子都都会升起青色的炊烟,很好闻的那一种。
天黑的很慢,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母亲忙碌了好一阵子后,热气腾腾的手擀面上了桌,递过筷子,随便拉扯几句家常,伴随着吃面条刺溜溜的声响,天渐渐全黑下来。
再长大一些,就只有家乡冬天的回忆。开学的日子总要起个大早,车子一路颠簸着经过多个村镇直达县城。在盘上公路一环又一环地向上,车厢里播放着刀郎还是谁的老歌,整车的人都睡着了,只有司机一个人开窗点了支烟,一路向前。
县城的早餐店是每回回家和返校的必经之地。热气腾腾的洋芋馅儿包子最受欢迎,客人将两只冻得通红的手从袖子管里伸出来,直奔店面中央的炭火炉,等缓过劲儿来了,才叫一笼洋芋包子外加一碗加了白糖的稀饭。只有早饭过后,仿佛整个人才真正苏醒过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间,家是过年必须要回去的地方,不管春运有多拥挤。大概是因为只有在冬天才回去的缘故,多年来我竟没有感觉到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变化。直到去年今年,我才隐约发现那个曾经我最熟悉最热爱的地方,似乎开始变得异常陌生。
下了火车依然想找一家早餐店,却发现记忆中最喜欢的那家换了招牌和主人。县城干燥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煤烟味道,就和冬天北京的煤烟味一模一样。当我勉强开口用蹩脚的家乡话与店主交流时,我感觉到自己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以及从未有过的尴尬。
我奇怪地即希望在街上碰到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又担心如果真的遇见时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猝不及防,不同的工作不同的生活,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甚至当我匆匆路过高中时的学校和宿舍时,我竟忐忑地没敢停留一分钟。这种复杂的心情,就好比旧时候没有衣锦还乡的流浪者,沉甸甸的。
终究,在这里我大概看起来也像是一个不熟悉本土的外乡人。
但好在怀念这种东西很奇妙,即使再微弱,一根斩不断的思绪还是会让你时不时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一座山的影子,一句乡音,我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年事已高的爷爷,隔几年总还是要从西安大老远跑回来一趟,什么都不做,只是走亲访友小住几天,然后再心满意足地回去。
那么,每个人心里,应该都是有两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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