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些许催泪的文,不觉也到了感慨时光的年纪,谨以此文纪念一些老友。
小时候基本没什么社交,除了上托班就是关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其实长大了啥都不记得,幼教云云看来并不管用,题外话)。接触的人少导致现在都不怎么认人,同事一年在街上遇着打招呼还要想半天那是谁。小学开始有些印象,记得有个同学家里看布店,去她家玩最开心不过拿粉笔在木板上打草稿,脏了就用碎布擦。她的名字模样早已忘却,中学路过一回,大成布店的招牌粉饰一新,只是老板似乎年龄不对,如今再去看已成了饭馆,想来随着淘宝服装业的兴起,老布店的生意是难以为继了。
小学记得的第二号人,是个带坏我的男生。放学后去他家玩,第一次接触电子游戏便再难脱坑。他爹妈似乎很忙,家里总是只他一个,于是过了近一学期的我帮他做作业他请我打游戏的日子,后来终于被他妈妈发现,很有礼貌地把我请出了家门,虽然铁门并不能隔断挨打时的惨嚎。
大学哪年似乎组织过一回小学聚会,竟没一个我认识的,有的女孩子当了模特,有的嫁了人,有的男孩子踩着滑板来烫着新式的发型,有的当了魔术师,他们却都能认出我。可惜我太无趣,活得远没有他们精彩,因此半路便早早退场。
初中同学则大多记得,亏欠最多的莫过于星爷,由于两家离得近,时常去他家蹭电脑玩蹭饭吃,然而却从没有如帮做作业之类的等价交换(毕竟玩这么多年游戏自然成绩差)。他家却从无怨言,父母不曾下逐客令,星爷也与我谈笑风生,真真算是温暖如家了。可惜最后我还是意识到彼此的差距,毕业后便渐渐疏远了。如今天各一方,想来依他的头脑应该混得不错吧。
彼时家里已成战场,父母只差那一纸协议,我自然不好过,只有逃家寻些清静。恰好附近新建了个文化馆,于是放学双休都往里面钻。整日泡在里面的人不多,很快便互相认识了。除了躲着谈恋爱的男女,埋头划彩票的赌徒,每日对局的老者,只有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他和我一样,不戴眼镜,满脸横肉,穿着以保暖为上,不过皮肤更黑更像进城打工的。我们很有默契,知道整日没事晃在外面的人必有自己的苦衷,自然不会去揭疮疤。每天只胡吹海侃,上吹宇宙起源,下吹分子结构。他虽不博学,却是一个好听众,时不时地提供些书本上没有的思路。后来有一回,他红着眼睛把我拉进楼梯间,靠着窗抽烟,开始讲他的故事。烟熏得我眼也红了,都不知道是在讲什么。末了,死死抱住我警告不要说出去,看我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又放开了,再点了支烟,眼圈更红了。我选择了不听,因为实在无法再背负另一个家庭的不幸,之后我们依然谈天说地,绝口不提家里的事。上大学后很少回家,偶尔暑假去还遇到过几次,头发花白了,愈显出老态,还是当年的那身衣服,只是更破。他瞧见我,眼里分明是亮了一下的,站起身来,却又停步迟疑了一下,转身去倒水,大概是怪我许久不来吧。我想呼唤,却省起竟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只好又坐下。一整个上午竟就这么坐过去了。后来我耍了个小聪明,到楼梯间候着,果然他饭后一支烟的习惯依然未改。不咸不淡地说些近况,又如同当年一般谈天说地了。如今毕业一年有余,房子也换了,那家文化馆怕是不会再去了,不知他过得好些没,是不是找到了愿意陪他聊天的人。
毕业后借住在亲戚家老房子,家里逼仄得很,三面透风,楼下的牛肉面凉皮摊蛋糕店气味夹杂着中人欲呕,于是又频繁逃家。附近有图书馆,不过位置少开放时间也有限,于是便混迹于书店。偶尔帮忙打打杂,无外乎引导顾客拆包理书架。同营业员熟了便可给我留出一个座,想看的书也收着不会被别人翻乱。混得久了自然熟稔,几个老师傅给予的关怀一言难表。来挑书的顾客,多是学者,即便家道中落至窃书,谈起学问来也是博古论今。一直以为辟十来坪支桌端凳,沏壶开水与人方便,生意当会大好,奈何地皮昂贵此法不通。一天老师傅与我感慨,打杂的小工走了一波又一波,只有我还陪着他们。没曾想一语成谶,如今换了居所,已有数月不曾相会。
记忆中的老朋友不过如此,由此也可推知我之薄情冷淡。其实和长辈相交,更多的是听他们讲故事。可惜听故事是小孩子的爱好,我已过了当孩子的年纪,他们也不再有更多的故事。我还要去努力生活,努力经历更多的事,将来编成故事讲给孩子们听。这样老了就会有孩子愿意陪着说话,不至于一个人红着眼睛躲在楼梯间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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