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寂寞的女人。天生的貌不惊人,因懒惰而不事装扮、对事业的过多投入,导致没有男人愿意围在我身边。我每天独来独往,形单影只,看惯了繁华也受尽了寂寞。除工作以外我很少出门,工作太累了,以致我每天很晚回到家以后,简单洗漱护理就上床睡觉,常常一个字也不愿多说。那所小房子,是我在陌生城市里暂驻的落脚点,因长期未曾打理而显得略为脏乱。除此之外它没有任何意义。它不过是一个shelter,一个囚笼,当黑夜降临—我想从世界上隐匿掉的时刻,给我一点可怜的遮蔽。我的房间里杂物堆积,胡乱摆放,却并不影响它显得空落落。这里很干净,所有的物品都是我一个人的,房间里没有男人的痕迹。我的白花花的枕头、软绵绵的床铺,没有一个男人得以有享用它们的权利。除了它们的女主人,再没有其他人在上面躺过。
生活像死水般波澜不惊地过着,外表的光鲜、行事的干练掩盖不了我的不快乐,每个人都看的出来。再厚的粉底也掩藏不了随着我年龄渐长而出现得越来越密集的斑点、鱼尾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我突然变得疑惑,这是我吗?这是那个从小养尊处优、公主般地被呵护成大的女孩吗?这是那个青春洋溢、活泼可爱、永远少不了男孩子追捧的少如吗?这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内心有远大抱负的女孩吗?
我的抱负呢?我的理想呢?我的信仰呢?柏拉图、孟德斯鸠和卢梭,与我的老师们联手欺骗了我—不是每个平凡的人都能成为思想家、哲学家。哲学专业毕业以后,我在就业市场上经过千辛万苦,才找到了一份双方都满意的文职工作,那些面试官根本不关心我学的思想,学的理论,我向往着的理想国。我已习惯于被粗暴地问起关于技能、证书、社团、实践等等我从前看不上眼的东西。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那家公司,只是因为那家公司的HR在我讲出自己对哲学的思考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没想到,我无意中的决定-那家不起眼的小公司,在我入职后的几十年中,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着,后来竟成为行业中金字塔的顶端。
在公司以目光可见的速度疾速膨胀着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一步步凭自己的能干晋升到公司的中层。那时我意气风发,身边的所有人都以钦羡的眼光看着我,祝贺我前途似锦。几位男士也向我伸出了橄榄枝,可惜都被我拒绝了。我厌恶他们对待我的方式-虚假的吹捧、刻意的调笑。他们看我的目光就像看一堆人民币,却毫无爱意,虚伪得令我恶心。于是,一直到如今,我已年过四十,仍孑身一人。谁又能想到,那个曾经骄傲美丽的少女,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入婚姻殿堂,而她连一段恋爱都设谈过,一个男人的吻都未曾得到过呢?
可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丝毫怯懦表现出来。不论是别人窥探的目光、窃窃的私语,我都当作是个聋子、瞎子,看不到、听不见。我从心底里蔑视他们,每天过得像咸鱼一样,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面对那些年轻美貌、青春靓丽的女孩,从心里冒出的嫉恨、恼怒、委屈,都被我强自压下去,只在深夜无人时靠泪水释放出来。
即便如此,我从来怀疑过自己。我从未后悔过自己选择的路。看!年轻时梦想的大房子和汽车、优渥的物质生活,我不是都有了吗?市区最繁华地段的房子、昂贵的跑车、还有时尚的服装与化妆品,房子车子钞票,我又缺哪个?
可是现在,望着镜中日渐衰老的容颜,我后悔了。青春年华已逝,那些常人艳羡的昂贵物品,只让我感到刺目而冰冷。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是寂寞。那在黄昏与深夜丝丝缕缕从心底缠绕上来的寂寞,那想开口说话时却无人可倾诉的滋味,随着我独居岁月渐增而变得愈发难以忍受,直逼得我发狂。
望着镜中岁月摧残的面容,我问自己,如果生命能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选择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