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渡劫（13）：突发，倒在了地铁站里

龙年渡劫（13）：突发，倒在了地铁站里

我于2024年5月8日在南京市第一医院心内科做了手术，用5个球囊和一枚支架打通了心脏左侧两根弥漫性堵塞冠状动脉，拆除了体内的“定时炸弹”。11日出院，第二天就下楼打太极拳了。精气神十足，没有一年前植入支架手术后还进入CCU病房住了一晚的那种极度虚弱的感觉。

5月22日晚，受朋友心晴之邀，还到荔枝广场去观摩了她大学同学导演的影片《最后的，最初的》南京路演首映式。第二天，我还写了个影评《我只是躲进了你心里》（点击可阅读）。

5月24日，我术后第一天上班，是老妻开车送到单位去的。回来时坐同事的车，在车上，我对同事说，感觉自己有点发低烧。晚上，觉得胃肠胀胀的，以为是胃肠感冒，自己吃了些藿香正气丸。

5月25日，周六下午，是陈式罗架太极弟子每周一次的由师父集中授课训练的时间。我是习拳近10年来出勤率最高的学员和弟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请假，更不会迟到早退。这天训练时，我感觉皮肤一阵阵发紧，身上一阵阵发冷，感觉真是感冒了，于是到下午5点时跟师父请假，提前半小时结束训练回家。晚上，按平时感冒的常规处理措施，让老妻为我艾灸、刮痧等，感觉又好了些。

5月26日下午，测量体温在38度。晚上老妻继续给我艾灸，又吃了些清开灵。

到5月29日，仍在发低烧。我决定去医院看看，到市一医院看了个发热门诊，验血排除了新冠和流感，除了炎症指标超敏C反应蛋白有些高47.99（正常小于10），其他指标都正常，当场做了个胸部平扫CT，说很干净，没有炎症。

也许是天意，在我身边需要亲人守护的时候，29日这天，秦淮区组织部门找老妻谈话，她不再担任实职，退居二线。

我从半年起右肩膀就有些疼，众人都说是五十肩即肩周炎，大家都疼过的，疼疼就好了。我一直没在意。这几天身体发热时，肩膀疼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以为是做心脏支架后吃抗凝药和降脂药他汀引起的副作用。

5月31日，我右肩膀疼得早晨起床都要老妻搬着才能直起身来，到了中午，甚至连筷子都拿起来了，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下午打车到省中医院挂了一个针灸专家号去针灸。针灸结束，正是周五下班高峰，新街口地区根本无法打车，便坐地铁。下上海路地铁站时，我一步步走下台阶，感到身体无比虚弱。现在想来一是本来疼痛就在消耗人，而半小时的针灸本身对身体就是一种泄能。

地铁过来，门打开了。老妻扶着我，我一脚已经跨进了门内。突然，我眼前又开始发黑，本能将跨进地铁门的脚收了回来。我对老妻说：“不能进去，我感觉要晕倒。”老妻立即也收回脚扶我慢慢靠到墙边。

此时地铁站内人如潮水，我浑身冒冷汗，但坚持站定，硬是坚持没有躺到地下去。此时正值下班高峰，一旦直挺挺躺在地下，势必在南京市中心新街口弄出一个公共事件。我实在不想成为公共事件主角。站了几分钟，老妻扶着我一步一步挪到候车椅边。我让她坐直，我背靠着她坐着。

我就这么挺直坐着，一动不能动，感觉一动就有可能瘫到地下去。南京地铁2号线东西向列车一列列轰鸣而过，人们上上下下，人来人往。极度虚弱、生死未卜的我，脑子却十分活跃。这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车内车外和我擦肩而过的人应该超过万人了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有着自己丰富或单调的生活，我们都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种存在而已。我们像一群天下飞翔着并叽叽喳喳的小鸟，热热闹闹地组成了这个喧嚣的世界。可真要有哪只鸟儿坠落，既不会影响天空的热闹，也不会引起群鸟的关注。如果今天我倒在这里不再醒来，对于身边的老妻是天塌，对于这芸芸众生仅仅是少数人的口中的谈资。当感觉死亡近在眼前时，我思考的，似乎并不是我现在生了什么病，如何去医院抢救，而恰恰是生之意义。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似乎不是这纷繁世界，而是身边的老妻，是养老康复院内虽然失智但仍念叨着我这个“哥哥”的老娘，是远在海外刚开始打拼人生的女儿。我提醒着自己，我不能现在就死，必须撑住，人生还有未尽事宜，生活还有意义。

老妻还算淡定，先打了市一医院心内科专家查铭凡主任的电话，告知现场情况，征询就诊意见。查主任说尽快到最近的医院急诊查原因。老妻又打通了120急救中心电话。再发信息给她两个住在附近的闺蜜俊辉和马老师。

老妻这两个闺蜜也是我的好友。一个是她的中学同学“像风一样自由”俊辉，我一直喊她小姨子；一个是老妻大学同宿舍室友她一直喊大姐的马老师。我和老妻谈恋爱时也就认识半年就结婚了，就婚前确定关系后的半年时间内，当时还是小女友的老妻还分别带着这两个闺蜜到我住处进行上门考察，而每次我都是到菜场买一条大头鲇鱼烧了招待贵客。结果两个闺蜜不约而同地评价说：“你男朋友烧的鱼太好吃了，通过。”马老师后来认识的老公又恰恰是我的武大校友王教授，在老王面前，我一直以大舅子自居。我家四年前在汤山温泉康养小镇再置业时，又将王教授和马老师拐过去当了邻居。

俊辉多年来一直过着上海南京双城生活，这天刚好在南京。接到消息迅速从五台花园赶了过来，并拎了一杯奶茶给我。喝了两口奶茶下去，我感觉心里镇定了些。

一会儿，又过来几个地铁安保人员，他们推来轮椅，准备要送我去江苏省中医院急诊室时，120急救人员接到电话快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将我抬到省中医院急诊室，扫码收费离开。这时，王教授和马老师夫妇俩也从汉中门万科金色家园赶了过来。吃了些马老师带来的牛奶面包，我心里又踏实了些。

在急诊室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从晚上7点折腾到凌晨，除了炎症指标超敏C反应蛋白稍高（23.99，正常小于8）外，其他指标包括CT检查都显示正常。医生判断还是因血压过低或者血糖过低造成的暂时性脑缺血所致。和4月18日深夜19日凌晨的那次晕厥一样，实际上还是原因不明。所幸排除了脑梗和心肌梗死。

当俊辉和王教授马老师夫妇将我和老妻送上出租车千叮万嘱时，已是6月1日凌晨了。我像个儿童般蜷缩在出租车后座上，抬手和几个陪伴着我和老妻忙碌了五六小时的朋友再见，张开手的姿势，像在触摸时光，也像在表示已和自己的内心和解。

凌晨中的南京城，空寂的大街上灯光斑驳，又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回的我，思绪如夜风飘飘。我现在应该就在生命中的至暗时刻，人生本是一场渡劫修行，没人能逃过生活的捶打。人生半坡，处处有劫，生活给我的劫难，都是我今生必须经历的。我就为渡劫而来，渡得过去，便是重生。没渡过去，我便是躲进了你心里。

（未完待续）

2024年9月13日 翠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