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茶棚老先生捋了捋长胡子，开口悠悠道来:

“西南方有座山，场面云萦雾绕，不见其真容。相传自古便有山精妖怪出没其间，多少能人异士好奇前往探访，要么是找不到进山之路要么就是鬼打墙一直在原地转，最终都是不得而返，久而久之关于那座山的传说就越来越多了。不过啊……”

老先生在听客急切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呡了一口茶，等调足了众人胃口才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

“前两年苦境大旱的时候呐，到处干到庄稼都快死绝了唯独那座山方圆十里内天降甘霖，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啊！听说当时下雨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一条紫龙在缭绕青山的云雾里翻滚。自古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真上天怜佑啊……”

话音未落座下一彪形大汉拍案而起，面带不屑嗤笑道:“不过是编些唬人的假话，一座荒山罢了，哪来什么神仙！”

“谁说没有的！”一个背着竹篓的小童从人群中钻出来，手忙脚乱在身上摸一圈，最后小心翼翼从领口扯出一条红绳，“我有证明！”

一时间看客一拥而上，黑压压一片脑袋都想去看那西洋镜。只见小童手中红绳串着一枚小小紫色珠贝，在阳光下盈盈闪着银紫颜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住在山里的那位白衣神仙送我的！”小童拍着胸脯，在周围人欣羡的目光中颇为得意咧嘴一笑。

那日他替受伤的阿爹上山，阿娘身体一直不好，还要照顾弟妹，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啦！他听村里人说往那山深处能寻到不常见的木料和药材，不仅可以拉出去卖钱，没准还能让阿爹阿娘一下子都好起来呢？只是这山实在深僻得很，兜兜转转好久都不得其法，随着夜色渐深山中还起了夜岚，最后他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只是一会的功夫周围就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山风呼啸夹杂着隐隐不知名动物的哭号，把随身背着的药篓都吹跑了。他害怕极了，匆匆忙忙翻出火石想生火照明，可是风那么大怎么可能打的着？忽然想起阿娘从前讲过的山中妖怪吃小孩的鬼故事，他想哭又怕引来妖怪而紧紧捂住嘴，一想到可能从此见不到阿爹阿娘还有家中的弟弟妹妹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下来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呀？”

突然间他听见有人在说话，阿娘说山里的妖怪会用人声引诱所以依旧紧紧闭着眼捂着耳朵。

他听见一声轻笑，接下来整个人都被温柔地抱起来，像是和煦温暖的春风将自己包裹起来，交代着周围哭号声都渐渐消失了。

就悄悄看一眼，他想，等到小心翼翼眼睛掀开一条缝然后就完全移不开视线了。

大概这就是住在天宫里的神仙吧？白衣胜雪，鹤发俊颜，一手将自己托在臂弯，另一手执着浮尘随意挥洒便一扫周遭妖氛瘴气，山林间又恢复静谧，点点流萤穿梭飞舞，令人心驰神往。

真好看呀！他不禁开口出声，猛的发现白衣仙人正笑眯眯看着自己，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呀？”白衣仙人替他检查伤口，轻声细语地问道。

“唔……阿爹受伤了，我替他上山找找活干。”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呀。”仙人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脸颊两边白色鬓角就像兔子尾巴一样毛茸茸的，他想，就和画本上的神仙一摸一样。

两人就这样慢慢在安静的山里走呀，不知何处传来纺织娘的夜鸣声，就像阿娘唱的摇篮曲一样轻柔；白衣仙人的怀抱很舒服，就像阿爹一样可靠温暖，不知怎么得他就睡着啦，迷迷糊糊还听见仙人轻轻笑着说了什么。

然而等到醒来的时候就他躺在村口的草垛里了，身旁放着被药草塞得满满的药篓，若不是起身时从衣服里滚出来一枚小小珠贝他几乎以为是做了一场大梦。回到家里自是免不了一顿责骂，不过等到把所有遭遇都讲出来后，阿娘一边笑着感谢神仙保佑，一边含着泪用红绳穿着紫色珠贝要他贴身带着当护身符。

“就是这样！”小童咧着嘴拍着胸脯，“白衣神仙给的药让阿爹阿娘很快就好起来啦！剩下的卖掉还给弟弟妹妹做了新衣服呢！所以不许说神仙坏话！”

“哼！你又懂什么！”那彪形大汉依旧一脸鄙夷，抬手对着小童就是用力一搡，“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快滚快滚！”不想手还没碰到小童衣裳就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恶狠狠丢了出去，一头栽在茶棚外的泥地上。

一时间大家都哄然大笑，其中不少常年受其欺压的看客甚至拍掌叫好，只有说书老先生在一旁看得真真的，小童胸口有一股紫气护着，自是不会收到伤害。

“当真神仙保佑啊！”老先生捋着长长的胡子，默默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