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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最爱的穿搭是一件毛衣,一条长裙。广东的冬天不冷,不长,棉衣、羽绒都少派上用场,穿得最多的,当属毛衣。毛衣轻便、舒服、温暖,最重要的,是它可朴素、可时尚、可复古、可温柔、可清新、可慵懒……一件喜欢的毛衣,便温柔了一个冬天。
我对毛衣的挚爱有你所不知的情结。
80年代,哥哥和我相继出生在潮汕的一个小村庄,那时,我们住在小巷的老房子里。房子老旧,泥沙墙一不小心碰到,便哗啦哗啦掉下许多沙子。母亲回忆起来,总说那时最大的心愿是能把房子补一补、刷一刷就好了。
80、90年代,手工编织毛衣盛行。广东许多城市办起了毛衣厂,小城镇尤其是农村在家务农、带娃的主妇自然成了最好的编织“女工”——也许称为“女红”更合适。父亲年轻时有胆识、能干又肯吃苦,他独自到汕头市毛衣厂运来毛线,分给村里的“女工”编织,成了掀起村里编织热的第一人。母亲心灵手巧,她到毛衣厂里学手工编织,教女红看图纸、编织不同的花样。
当我这么说时当然是自豪的,但父母的艰辛也只有我们才知道。大货车从汕头运来了整箱整袋的毛线,村里的路太小开不进。父亲便把每袋近二百斤的毛线,扛在肩头,从村口一袋一袋运回家。多年过去,夏日里父亲穿着白色背心扛着大袋的毛线大汗淋漓的背影依然清晰在眼前。
毛线运到家里,要按几股线纺在一起。放学回来,我和哥哥成了小小“童工”,从手工纺线机到机器纺线机,我们都兴致勃勃地参与过。我们自然帮不了多少忙,有时甚至因为把线缠得乱糟糟免不了母亲的一顿呼喝。——但现在想来,母亲的呼喝也是温暖的。
毛线纺好了,女工们到家里来领毛线拿图纸,到规定的日期织好了毛衣再交到家里。毛衣厂的技术员定期过来验收毛衣,检查尺寸和花样是否合格。女工的手艺有优有劣,在技术员手上不过关的毛衣便要重新修改。这可是比织毛衣更难的技术活,对于织毛衣掉了一针便手忙脚乱的我来说,当我看到母亲把毛衣从中间拆开又重新编织、缝合,觉得得母亲的手简直有神奇的魔力。那时,母亲通宵达旦改毛衣,是常有的事,现在经常头痛的毛病也是那时熬夜落下的。
终于,毛衣装满货车,开往毛衣厂。目送大货车开走,小小的我一再追问:这一车车的毛衣会运往哪里?给谁穿?父亲说,毛衣到毛衣厂洗熨加工后会运到不同的城市销售,有的还会运往往香港或出口到英国等地。现在想来,那时的毛衣有红底白雪花、有绿圣诞树和糜鹿、有铃铛,确实应该是再出口的。
一车车的毛衣运走了,女工们拿到了自己的劳动所得,父亲母亲的勤劳付出也让我们家的生活慢慢改善起来。老屋修修补补,家里的配置渐渐多了,80年代末家中有了彩色电视,90年代有了电话,为了方便运送毛衣,父亲还买了一辆“铃木王”摩托车……小学五年级时,我们一家搬进了有天台有院子的新房子。
编织毛衣在村里盛行起来。一条巷子,几家妇女,摆上图纸,一边聊天一边编织毛衣,切磋技艺,是常有的事。有时摆上工夫茶,录音机里放着潮剧或“潮汕讲古”,妈妈们双手拿着笔直光溜的竹针,有的交叉地上下翻飞,有的在整理缠在一起的各种颜色的毛线球,那都是记忆中熟悉的画面。有多少小姑娘,先是跟着妈妈织简单的袖口、领口,然后学换色织图案、学花纹、用钩针藏线头……长大以后再把这学得的功夫一针一线给心爱的人织围巾、织毛衣。
我是穿着母亲给我织的毛衣长大的。小时候,母亲忙忙碌碌一整年,能闲下来的工夫其实不多。年底了,想起我们还没买过年的新衣服,便赶紧给我们织毛衣。看毛线在母亲手里上下翻飞、穿梭自如,我们的毛衣便织好了。过年的仪式感在潮汕是很重要的,织好的新毛衣要留到过年穿,于是我们心心念念除夕的到来。在90年代的农村,我穿着母亲织的背心裙、蓬蓬裙、斗篷披肩,还有那个年代最流行的踩脚裤招摇过市,心里觉得自己就是街上最拉风的小妞。
长大以后,我对毛衣的热衷不变。当商场里大量机器织成千篇一律的毛衣逐渐代替手工编织时,我仍觉得手工编织的毛衣,才是最有温度且独一无二的毛衣。我爱大棒针织的麻花辫套头白色毛衣,简单却有文艺的气息;我爱费尔岛纹,它一半炫烂自然要一半单调;我爱菱格背心,休闲不失优雅;我爱流苏斗篷披肩,自带张扬和气场;我爱V领开衫,加件衬衫便神彩奕奕;我爱海军领、小香风,搭一条黑色长裙总不会出错……穿着毛衣,我便想起父亲母亲勤劳奋斗的日子,以及给予我们暖暖的爱。
现在,我也会兴致勃勃地给娃儿设计小海豚蓝背心、阿狸帽衫、流苏小帽子、开肩连体衣……一针一线,织出许多温暖。看着小模特穿着自己的作品,满足与自豪油然而生,一如当年的母亲。竟想过年老的时候,开一家毛衣店,设计各种各种的毛衣,织织毛衣,拉个家常,倒是不错的选择。
我也愿,有一件毛衣,温柔你的冬天。
上图为笔者手织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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