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她辗转难眠,只因父亲还没回家,她知道父亲现在很辛苦,为了赚钱还债,每天早出晚归的,她担心那么晚,会不会是出车祸,死在路上没人发现,但是她不想打电话,矛盾,纠结、烦躁,睡不着,她想找找理由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睡大觉去。
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每个学期学费基本靠借的,每逢开学那天,母亲总是在床边叫骂,“孩子都开学了,还不去想办法弄学费。”在这之前,母亲都会提前提醒父亲,“快开学了,得准备一下学费”,但是父亲都是用一句话回应,“到时再说”。她每次基本都是最后一个报名的,她心里就暗想:我更要认真读书,因为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她心里对父亲有一种莫名的反感。
四年级,夏天,父亲早早就从地里回家,开着风扇吹着,拿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图出来研究,是体育彩票的曲线图,他每天总说,”等中了100万,我们就怎样怎样“,经常在规划中奖后的生活,他还鼓励她也可以买,她已经开始会独立思考了,她每次看父亲兑奖后的样子,她就一脸的鄙视,她想不通这个父亲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她就越发努力读书,她想逃离这个奇怪的父亲,这个奇葩的家庭。
她上了初中,父亲养起了猪,买了他人生中第一辆摩托车跟她人生中第一辆自行车,当然,这2样交通工具在当时早已是很普遍了。但是他们运气太差了,遇到猪价大跌,似乎是针对他们的意愿,让他血本无归,整个人都失去了斗志,他不是那种能顶住压力的男人,一直抱怨养猪不好,一直抱怨运气不好,于是他又不情愿地开始种田了。
她上了高中,父亲早已不买彩票了,但是买六合彩,有一次花了200元中了8000元,高兴得一个晚上睡不着,他觉得这个才是有前途的,于是又放下田里的活不干,每天花大量时间去搞研究,比中科院的院士还忙那种,中了就说他中多少,没中就不敢说。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赚了亏了。不过看他家这个10几年不变的样子,应该是亏了。
她上大学的学费又是借的。他在同学推荐下,他开始做起了保险,他总说做保险就是每天出去玩也能赚钱,于是,每天就是骑车摩托车到处转,每天都是衬衫加西裤,胸前还別着一只水笔,田是彻底不耕了,直接租出去。但是做了10年,依旧还是光杆司令,连主任都爬不上去。
她在学校有男朋友了,他一开始非常愤怒,因为父亲都是希望孩子专心读书。但是接下来的3年,她所有的学费跟生活费都是男朋友出的,他不再说什么,他就很轻松,也从来不过问她钱够不够用,会不会担心孩子拿人家手短,甚至在她快要开学时还提醒她记得跟那个男朋友要钱去报名,他不是忘记他的本分,他是故意要逃避他的本分。她一直忍着,但是经常做噩梦,梦到这个没有出息,不关系她死活的父亲,她非常恨他。她觉得这个父亲就是渣类,所以每次打电话回家从来不会找他,只找她的母亲。因为她跟她父亲没有任何语言可以交流。
大学快要毕业了,她最后一个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她的男朋友被骗了几千块,学费就悬着了,但是她的父亲已经做好准备叫她毕业后跟男朋友每个月固定给他3000元,说是要盖房子,她说她学费还没着落,他就沉默了,一句话都没说。她知道他是不会管的。她也不会再叫父亲帮忙的。
毕业了,她未婚先孕,这她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很被动,她也怕痛,同时,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生命的第一次延续,她无比爱这个孩子,宁愿顶着没有工作没有赚钱就当妈妈的压力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但是男方因为没有钱,就没有过来谈彩礼,就这样在父母不祝福的情况下匆忙结婚。几年后,她小叔结婚,给了女方彩礼8万,她父亲知道了,直接对她说:就你最不值钱。她的心,那一刻,被刀割一样痛,这个父亲只爱钱。只想用钱衡量一切。同时也把女儿对父亲的一丝尊重给衡量出去了。他父亲说就是穷怕了,一直希望她找个有钱的,但是他没有想过,有钱人凭啥能看上这个穷人的姑娘。王子爱上灰姑娘只在童话故事里。
后来她们夫妻出去外面创业,把孩子留家里,给老人带,这个父亲也从来不过问他们现在经营如何,但通过她母亲知道他们多少赚了点钱,于是就隔三岔五地问她要点钱,她也没拒接,有时一次他开口要5万,她也给了,她太孝顺,也不问问这钱是用去做什么的,再后来,她说要给家里盖房子,给了7万,后面需要再给,但是这7万居然被他在几个月内挥霍一空,她依旧没有追究,后来东窗事发了,她才知道她的钱一部分被拿去养小三了,她心里极度窝火,但是她依旧不跟他撕破脸,只因这是长辈,是父亲。
他们夫妻的事业越做越大,同时需要的流动资金也越来越大,她过年不能回家,于是就让父母过来他们这里过年,这一来,他的变化真是不得了,发现女儿女婿做的真大,他开始幻想他未来的好日子,在盘算着买车了,他对他们说,安心做事,钱,他来帮忙想办法,于是疯狂借贷,疯狂办理信用卡、私人借贷、甚至高利贷等等,可是他们夫妻以为这是他的私房钱,甚至很多借款根本没有跟他们商量过的。他背后的灾难已经在他那不纯的动机跟贪婪的催化下悄悄酝酿,这次的灾难是要把他往绝路上赶了,只不过他还不知道。很快,事业节节败退,资金链断了,拆东墙补西墙,但是窟窿越来越大,他像一只变了脸的狮子,怒吼,埋怨,他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夫妻的错,自己只不过就像上当的性质一样。她彻底看清他的嘴脸。
她后悔过于相信他。她发现经历了苦难后才发现她完全不了解这个父亲,她想到今日他每天像狗一样地狼狈起早贪黑去赚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她用不着过于心疼,每个人总是有自己的路要走,于是,她终于安心入睡了。
她觉得命运好公平,都在惩罚着每一个曾经不负责任的行为,她想到这里,安心地睡着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