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那天早晨起床时，并没什么预兆。他先摸索着打开灯，再摸索着把眼镜戴上。煎鸡蛋时，热气蒙上了眼镜，他没有立即擦拭，而是蒙胧着把蛋煎好，用微波炉加热面包、牛奶。当他端着两人的早餐进入餐厅时，妻子已经梳洗完毕坐在餐桌的一头。餐桌的面是玻璃的，如果没有花纹，在他看来桌上东西与下面的铁架毫无关系，似悬在空气中。

　　他把两只盘子放在两朵菊花的中心，然后坐下来，桌子的边沿顶在了胸腹的接合部。他用围裙擦拭着镜片，再次戴上才看清了妻子嘴唇上的奶渍，嘴角沾上面包屑，像是金黄色的胡茬。

　　外面的空气寒冷而清新，天空是罕见的蓝。他感觉比平时看得清楚，看得远，红绿灯的倒计时数字的变化也隐约能分辨。他来到工作室时，看了一下表，发现路上只用了15分钟。无疑，空气的高质量增加了他的信心和速度。

　　上班后，段长安排他去安全处办理动火证。他进厂已经快十年了，除了报到、培训那段时间，再也没去过公司总部办公楼。他莫名的有点兴奋。

　　在进入主楼门厅时，他觉得脸上被狠狠击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镜找不到了，有液体从眼角流下来，他用手摸了一下，粘粘的，那不是泪而是血。他感到有人把手伸到他的腋下，把他拉了起来。他听到了笑声。他被送到了医院，医生问是怎么回事，送他来的人说：撞在玻璃门上了。

　　他躺在处置室的床上，头仍昏昏然。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哥哥家养的金鱼，它们好像悬在空气中，瞪着无神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